唐娜就是這個家庭死去的女孩,她的眼睛被挖掉了,喉部有個巨大的創口。經過領袖的法醫鑒定,她因窒息而亡。
寶琪準備去教堂。1号站在屋子裡,他打量周圍,發現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桌子的裂口很新,像是不久之前才出現的。
“你們怎麼找到這的?”他問周鄒。
“無可奉告。”
那兩個人朝他露出幾乎一模一樣的笑容。
“好吧,在領袖的指導下,我們會查出來的。”1号說。
這時候,老太太已經把他們送到門邊。門闆被重重阖上,聖子的藍眼睛貼在1号的嘴唇上。那種木材冰冷的觸感令他感到反胃。聯想到木闆下一點點掏空木材的蟲子,他的眼睛緩慢垂下,用手指擦擦嘴唇。
“她生氣了。”他說,“她不喜歡領袖。為什麼呢?難道領袖傷害她了嗎?”
他們靠在牆角,冷氣順着青苔往鞋子裡鑽。
“寶琪,你想到什麼?”
1号轉頭看向它。或許溝通的魅力就在這裡,當一個人願意開啟話題,他們本身的距離就開始縮小。1号本來就是個喜歡交流人,隻是他的話題令人感到無趣。
他本身與那些說滿嘴空話的人沒有區别。
這種人常常令其他人感到厭煩。
當寶琪借走露西的車子,邀請他坐上駕駛位的時候,孤獨的喇叭仿佛找到一個發聲的機會。他不停說,從培育室到巴别塔。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了,他也就是靠着這種老舊的回憶活着的人。
隻有寶琪給予他回應,即使它是個刻闆、不通人情的家夥。
這一切隻是出于對陌生人的禮貌嗎?
這一切隻是過于孤獨造成的假象嗎?
1号回憶自己的一舉一動,像是牛吐出胃裡的草。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去接近“同伴”。因為人就是這樣,人得活在人群中。
于是,1号産生一種近乎羞怯的情緒。他渴望寶琪與他說話,又恐懼這件事發生。
沒有什麼特别的原因,隻是寶琪令他想起一段回憶。
【聊天室】
那裡也充滿這種不通人情的家夥。他們語氣溫柔或者尖利,性格寬和或者刻薄,但是,剝離那些外露的情緒,這些聊天機器人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他們對一件事情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所有的外在表現不過是一場扮演遊戲。
聊天機器人的内核不為任何人類所改變。
想到這裡,1号歎了口氣。他側過身體,用肩膀抵住牆面。半歪斜着仰頭看向正在思考中的寶琪。
“當時,西蒙斯的辦公室裡還有兩個人。按照他們當時的狀态而言,西蒙斯并不算歡迎他們。”1号一邊思考,一邊說,“那個男人穿着安保制服,女人穿得沒有什麼特點,但是她看上去就不是一普通人。”
“寶琪,你知道那種‘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的感覺嗎?”
“對你而言很厲害?”寶琪說。
“不是,”1号的眼睛往上看,那邊隻有青白色的天空,“那是一種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感覺。寶琪,我敢打賭,那個女人一定是他們之中最特殊,也是最有影響力的一個。我的父親曾經對我說過,時代發展之後,世界上隻剩下兩種人。不是貧窮或者富有,也不是地位高低,而是‘能否決定自己的命運’。其他的都不過是這種特質的附屬品。”
“你的父親?”
“啊,沒錯。那個老頭子,他生我的時候已經七十二歲了。我是在他腹腔裡長大的,神奇吧?”1号看向寶琪,“那個老頭子隻相信自己,最後癫狂到隻信任自己的基因。”
“不過,他也證明了一點。如今,隻要擁有孕育後代的決心,男人的腹腔與女人的子宮沒有任何區别。”
寶琪不太能理解1号語氣中的怨憤。它隻是用與1号相同的姿勢,側着頭看向天空。
“什麼是‘決定命運’?”它問1号,“什麼是‘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