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誰玩遊戲沒有‘死’過呢？”

造成你在這裡的“死亡”的，正是機器“人”。

在電子眼中，機械輕輕笑了一下。

滿大街的收音設備記錄下笑聲。

-

海姆達爾開了一條無聊的線路。

當他和最終的關底BOSS，也就是一個人類幫|派首領決鬥的時候，寶琪在後面一腳踹暈了一個準備偷襲的小弟。

這就是機器的作用：幫那些粗心大意的玩家解決一些小麻煩，讓他們得到更好的遊戲體驗。當然，還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他們的安全——至少不會被面目可憎的怪物吃掉。

被它踹翻的小怪擡起頭，慢慢地，慢慢地扭成一團。

【F-01告知】

小怪說，

【我們終将進化】

随着槍戰結束，理所應當地，海姆達爾赢了。

他像個大男孩一樣跑到寶琪身邊，一把擁抱住它，“我做到了！寶琪，我赢了他！我是個英雄！”

他顯得驕傲極了。這個時候，寶琪又覺得他可愛起來。

人類都這麼想做英雄呀！

它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哭起來的男人，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随着海姆達爾抽噎的動靜，那股強烈的情緒仿佛真的順着手臂傳導到它的核心芯片上。

“你做到了，”寶琪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個英雄，真替你高興。好了，請選擇是否退出遊戲。”

但是面前的人卻沒有立刻選擇，而是猶豫着，像是想要說些什麼。最終，他說：“你真的和其他的機器人不一樣。寶琪，你會記住你的新名字和我嗎？”

“我會記住您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你真的很不一樣，就像我姐夫負責的L-M最新型機器人。”他說，“如果可以，那項技術将會成為‘人機融合’最關鍵的一步。到時候我可以申請把你調出來，讓他剝離你的芯片，給你換成L-M最新型的身體。”

“你知道‘人機融合’嗎？”他問。

“我不知道。”寶琪回答他。

“人類越來越少了。”海姆達爾沒頭沒尾地說，“或許我們下次再見面，我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但是，‘人機融合’能讓我們的時間接近永恒。寶琪，你看我的手。”他伸出手掌，虛拟的手臂裡流淌着的是極為拟真的仿生血，“我與這台機器連接，我的身體停在F-01的休息室裡，我與機器經由F-01獲得短暫融合。”

“在這裡，我們是不死的；也僅僅是在這裡，我們是永恒。”

“你想永遠留在這裡嗎？”寶琪問他。它握住玩家的手掌，看着他慢慢變紅的臉。它貼上去，撥開玩家耳側的接口。在發際線處，臉版的痕迹極其明顯——它們并不是一體的——臉與身體——寶琪用自己的數據線去連接他的接口，海姆達爾觸電似的抖了一下。

它下載了他的日志。

無數的數據彙聚成一片人生海洋，它看見海姆達爾在裝上腦機後第一次睜眼——看見他走進辦公室——看見穿着婚紗的女人——看見他的姐夫、侄子——最後，寶琪看見自己。

它眨了眨電子眼睛，棕色的眼球與街上那些藏起來的紅色探頭沒有什麼區别。

“我不想留在這裡，”海姆達爾無知無覺地說，“我想帶着你離開。離開這裡，未來，我們可以作為新人類存在——我的姐夫是這樣說的。”

寶琪斷開連接，看着玩家的臉。

所以，你就聽他的話，來到我這個“經常出錯”的支線嗎？

那時候的海姆達爾，如此急切地說着“人機融合”的計劃，就好像人與機器正迫不及待地融合。

融合——進化——同化。

“寶琪，下次再見！”海姆達爾握住她的手，“下次我去開小巷裡的那條怪物線，我們一起！”

寶琪看着他藍色的眼睛，覺得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可愛的男人了。

“我等着您。”

-

“寶琪，我要去定期檢查，你覺得我應該換一個什麼顔色的眼睛？”露西在酒館裡問它。燈色昏黃，她靈活的手指在酒杯裡攪來攪去。

“藍色的。”它說。

寶琪并不是特例，它與其他機器并沒有什麼區别。

F-01每天會處理數以億萬計數的信息，它将那個約定作為玩家的通關資料放在處理器中，又在三個人類月之後銷毀。

它如同一個永不出錯的世界、嚴酷的領導者，隸屬于F-01的機器都由它制造。在人類的倫理中，或許，這裡的露西、莫羅以及寶琪都可以稱呼它為

——【媽媽】

媽媽是世界，是子宮，是人類制造的巨型機器。

如今，它再次于子宮中蘇醒。

海姆達爾呢？不知道他在撒冷的高塔上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