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見所有夥伴都不說話,瑪莉亞尖銳的聲音伴随着電流的流竄聲戛然而止。
托拜厄斯調理好自己不該有的情緒電流,拖着沉重的雙|腿上前,輕拂了一下瑪莉亞的臉,“夠了瑪莉亞,主人終究是主人,我們和主人不是同類。”
蔓陀利斯早已在地上擺起了新的棋局,它輕輕在棋局上落下一子,然後說了一句話:“人生不是棋局。”
人生不是棋局。
不會被藩籬束縛。
先有了人,才有了生。
有了生,便擁有無限可能。
不像它們,隻是一堆機械,主人說過會幫它們成為真正的人,但最終它們成了半人半機械的怪物,還拖累了主人十年。
它們僞劣的心髒被裹在鐵皮裡,幻想着沖出矽基的束縛。
托拜厄斯深深歎氣,然後低下了沒有眼睛的頭顱,笃定地說道:“主人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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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寂旻最近學會了做很多菜,不隻是粥,他驚歎于菜肴的豐富性,什麼都想學。
餘罪工作的時候,餘寂旻也會喂餘罪一兩口吃的。
最簡單的番茄炒雞蛋,原來做起來那麼難。
餘寂旻的廚藝真的不敢恭維,但餘罪吃得特别開心,像吃到了稀世佳肴,餘罪吃完還會豎起大拇指誇贊餘寂旻。
餘寂旻第一次覺得,一件事比計算冷冰冰的公式,敲沒有情緒的代碼,要快樂得多。
和餘罪一起平靜生活的日子如靜水般流深。
但餘寂旻每次經過書房時,都會腳步下意識地一頓,然後将目光向門外山上的方向瞥去。
餘寂旻抱着餘罪說:“我說過要帶你去看我的孩子們,我們什麼時候去啊?”
餘罪将臉輕輕貼在餘寂旻的胸口:“在你想的時候。”
話音落下,餘罪緊緊環住了餘寂旻勁瘦的腰身,道:“但是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永遠跟着你,你不要妄想抛下我。”
“永遠也不要。”
餘寂旻聽着餘罪那執着的聲音,突然有種感覺,是不是餘罪的執念,才會讓他有了重生的機會。
餘寂旻笑着道:“榮幸之至。”
第二日的清晨,餘寂旻早早就起了床,他來到書房,将“剋行一号”放入自己先前組裝好的發條上。
餘罪拿給他的材料似乎少了一點,但餘寂旻并沒有在意,或許是搬運的時候撒了一點。
餘寂旻拿着自己的工具箱走向了後花園。
此時已經臨近冬日,冷氣不斷地沖刷着花園裡的植株,餘寂旻走到那叢他和餘罪小時候種下的海棠花面前,然後停了下來。
或許餘罪不記得,不管是貼梗海棠還是垂絲海棠,這些都是他們一起種下的。
小小的餘罪在地上刨着泥土,昂着花貓似的笑臉,問餘寂旻:“小叔叔,我們在種什麼啊?”
餘寂旻回答:“種夢想。”
後來第一束夢想,遞給了高考歸來的餘罪。
餘寂旻輕輕折下一束花瓣有些萎靡的海棠花,遞給了從樓上下來的餘罪:“海棠花似乎謝了。”
餘罪笑得明媚:“是我們該種新的了。”
餘罪将大紅色的圍巾戴在了呆愣的餘寂旻脖子上,笑着道:“雖然你之前送我的圍巾丢了,但我想着還是要送你一個回禮。”
餘寂旻抓住餘罪亂動的手,“哪有人會這麼土,送人大紅色的圍巾。”
餘罪揚臉看着餘寂旻,背後像搖着一條翹得老高的尾巴,昳麗的容顔裡藏着掩飾不住的得意:“我織的。”
餘寂旻笑,然後将折下的海棠枝遞給餘罪。
餘罪驚呼:“上面竟然有一隻白蜻蜓。”
餘寂旻方才未曾看到,聽到餘罪的話,便擡眼望了過去。
餘寂旻輕輕捏下蜻蜓道:“已經死了。”
餘罪回答:“那是因為我們都長大了。”
我們都長大了,蜻蜓也會随着自然逝去。
餘寂旻盯着白蜻蜓良久,然後道:“或許,它還能另外一種方式活下去。”
餘罪好奇的歪頭。
餘寂旻回到書房待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帶走了他的工具箱,然後拉着餘罪就往山上跑。
山上的城堡應聲而開。
清晨的曙光照了進來,托拜厄斯擺動金屬絲線的動作停了下來,一衆玩|偶向門口看去。
進來的是兩個人類。
餘寂旻見大家都愣愣地看着他,然後餘寂旻将食指和大拇指圈了起來,放在唇邊,吹了一聲、久違地、口哨。
城堡内的機械玩|偶便争先恐後般地爬了出來,沉重的身子和爛掉的機械臂甩得四處都是。
它們靜靜地站在這兩個人類面前,局促不安。
托拜厄斯上前,手臂緩慢地放在胸|前,做出了一個紳士的行禮,然後喚餘寂旻:“......主人。”
随着托拜厄斯的話音落下,它身後的玩|偶全都學着托拜厄斯的動作,對餘寂旻齊刷刷地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