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寂旻笑了起來，對托拜厄斯伸|出手。

托拜厄斯空洞的眼神向餘寂旻攤開的手裡瞧去，便看到了兩隻美麗的眼睛。

那兩隻眼睛純白無暇，在從城堡外灑進來的曙光下的照耀下，閃着奇異的色彩。

托拜厄斯滞後性地從餘寂旻的手上拿走了那雙眼睛。

他偏頭向餘罪掃去，那個人類果然和自己和有些相像，或許，它始終成為不了真正的人，讓主人很失望吧？

餘寂旻從背後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對它們道：“我帶了新的發條來，你們以後就不會卡頓了。”

瑪莉亞提着裙擺飛奔過來，問餘寂旻：“主人，這次你過來是與我們告别的嗎？”

餘寂旻聽到這話突然愣住了，半晌沒說話。

瑪莉亞又道：“主人已經許久未曾來過這座城堡了，我們很想你。”

餘寂旻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未曾關心過他的孩子了。

餘寂旻像是慢慢反應了過來，然後道：“親愛的們，我永遠不會抛棄你們，但我想，你們或許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我猜測是不是因為我的幹涉讓你們無法成為真正的人，菲力斯隻離那一步差一步，我思索過後，發現他是最少與我接觸的機械玩|偶。”

“你們許久未見我，今日我見你們，如今卻更像個獨立的個體了。”

瑪莉亞歪着頭：“可是我們本質就是一堆機械啊，不會像人類一般有血有肉。”

“隻有和主人待在一個空間裡的時候，我們才有了存在的意義。”

餘寂旻将自己做好的新發條遞給了每一個玩|偶，然後拉過了立在身後的餘罪，輕輕抱住了餘罪，道：“我想，我還是找到了我的同類。”

瑪莉亞看着餘寂旻的動作，顱内電流亂竄，卻還是提起裙擺做出了一個淑女的動作，“那便恭喜主人，一切都步入正軌。我想我們以後一定會萬分思念主人的。”

蔓陀利斯手裡握着昨日那枚，被他故意扔出窗外的棋子，然後看着餘寂旻道：“我想我們和主人可以成為朋友......”

餘寂旻攤手道：“你們一直是我的朋友。”

餘寂旻推着愣在原地的玩|偶們道：“親愛的們，快去換上發條，記得倒了裡面的磨砂和鏽水哦。”

托拜厄斯将手裡的眼珠子塞進了自己空蕩蕩的眼眶裡，然後在轉身的那一刹那，滴落了一滴微不可察的淚珠。

或許，它們已經變成了人。

隻是餘寂旻放下了這份沒有意義的執念，沒有人去證實它們到底是什麼。

但它們知道，它們是主人在擺渡自己時，為他創造的見證者，又或者它們是主人對善惡與生命的探究。

總之。

它們不該成為執念。

不該成為給予它們生命的人的執念。

有時候執念不是好東西。

隻會徒留折磨。

-

城堡裡的玩|偶換了新的發條之後，果然如餘寂旻所想的那般更加強健了，看起來流暢多了，至少不會再發生短路的情況了。

真人仿真皮膚的加持下，它們更像人類了。

走出去，幾乎沒有人會懷疑它們。

盡管它們隻是一堆機械。

多年後。

餘寂旻想，自己這一世應該是成功了吧。

因為他後來在利奧波德·克萊夫的莊園裡見到了菲力斯，他即便沒有新的發條，也流暢的不像機械玩|偶。

菲力斯和利奧波德在一起蕩秋千，笑得燦爛。

餘寂旻停步在遠處，選擇不去打擾。

或許爺爺已經将菲力斯當成了那個小時候的“小明”。

兩個人被愛滋養，都生長出了血肉。

餘寂旻帶着餘罪一起向他的方向鞠躬，然後緊緊握住了餘罪的雙手。

和餘罪轉過了身，離開了莊園。

回家的路上，覃市的廣告牌上播送着一條新聞，“著名科學家仰睿思研發了人類基因移接技術，制造出了可以稱之為真正人類的機器人。”

餘寂旻向廣告的方向看過去，在仰睿思身邊撞見了一張他熟悉至極的臉。

淺金色的頭發，淡藍色的眼睛。

是記憶中的餘虢。

似乎是很熟悉的一張臉，在遙遠的記憶裡發舊，連同前半生的回憶一起瑣碎，腐爛。

回家後。

餘寂旻回到書房，查看一番自己失去的那堆材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餘寂旻突然失去了興趣。

因為餘罪在樓下，高聲喊他吃飯。

桀骜的聲音裡。

藏着不容置喙的恃寵而驕。

驚飛了停落在窗棂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