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而行,七分相似的面貌和截然相反的氣質,引得他人頻頻望去。
旁邊豎着塊木牌。楚翊快步上前,将上面所刻的字讀了出來。
“試煉一:登峰。”
仰頭是一眼望不見頂的高山,令人看着便心生退意。
各大宗門的第一試煉的目的皆是篩選掉意志不夠堅定的人。
衆人三三兩兩走着,剛上山時還有人搭夥聊天,一派輕松。到了山腰上就一臉肅穆,汗水津津了。
出乎意料地,鐘琢甯堅持走了許久也沒喊停,但高強度運動之下不可避免地,他呼吸淩亂,臉色绯紅,絲緞般的墨發被汗打濕粘在臉上。
奇妙地削弱了身上那股隐隐欲現的拒人于千裡外的疏離感。
楚翊卻拉住了他。
“休息一下吧,”他笑着伸出帕子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汗珠,在鐘琢甯開口拒絕前搶先道,“是我有些累了,讓我休息下吧。”
楚翊輕眨了下眼。
鐘琢甯心知他是擔心自己身體,卻很受用地被哄到了,微微颔首。
楚翊這人散漫是真的散漫,但待人好時又是真的極盡溫柔,一身的戾氣狂傲被他收斂得半分不外露,像是剪掉利爪收斂野性的狼,刻意賣乖就能讓旁人喜歡得緊。
楚翊取下腰間的水壺遞給鐘琢甯,叮囑道,“多喝點,你流太多汗了。”
鐘琢甯雙手接過,垂眸喝水的模樣竟有幾分乖巧,楚翊在旁邊淺笑着看他。
身旁人來人往。
“鐘漣青。”嗓音溫柔缱绻。
鐘琢甯比楚翊更快擡頭。楚翊還沒完全适應自己現在鐘漣青的身份,反應慢半拍,也扭頭看去。
“鐘……楚翊。”楚翊及時改口,看着眼前那張他極其熟悉的屬于他的臉,自重生以來那顆始終懸着的心,在聽見他聲音的那刻,連自己都沒發覺,安然放下。
聲音頓了頓,“好久不見。”
鐘漣青笑道,“好久不見。”
看着明顯熟識的兩人,鐘琢甯眼睛微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眼前的人。
因常年營養不良而顯出幾分瘦骨伶仃來,體型削瘦,但不難看出其人容貌之俊秀。
一雙桃花眼要彎不彎帶着笑意,揚唇時兩顆虎牙若隐若現,一身出挑氣質如皎皎明月,惹人目光流連。
分明是一張從未見過的臉,鐘琢甯卻莫名地感到熟悉。正思索着,卻恰好與之視線相對。
“這位是?”鐘漣青佯裝不知,流露出幾分困惑。
楚翊順勢介紹,“鐘琢甯,是我的兄長。”
“哦,原來是阿青的哥哥,之前他倒是沒和我提過。”滿是親昵的語氣,大方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楚翊,是阿青的多年好友。”
聽到“阿青”兩字,楚翊眉梢一挑,眼神也帶上些奇怪。
鐘漣青在搞什麼?
鐘琢甯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他話中隐隐的敵意,越發覺得此人給他一種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世家公子教養出的禮儀之下,他還是回握了鐘漣青的手。
兩人行在一番很友好的交流下順利轉變為三人行。
鐘琢甯身體實是差,一路上走走停停,汗像雨一樣止不住地流,但也鼓着一口氣,沒喊過一聲累。
出乎意料的,他以為很讨厭他的鐘漣青卻絲毫沒表現出嫌棄他拖後腿的樣子,甚至停下修整時還主動調整位置幫他擋住了太陽。
但當他看過去時,鐘漣青卻側過頭沒有看他。
鐘琢甯可以确定,他從沒見過這張臉。
但上山的路實在過于漫長,他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連吃了好幾顆丹藥才緩過神,更沒力氣思考了。
楚翊和鐘漣青的身體狀況也不算太好,但畢竟是實打實經曆過揮劍折磨的,這點爬山的累也就不放在眼裡了。
“要不我背你吧。”楚翊沒忍住開口,望向鐘琢甯的眼睛充滿擔憂。
“不好。”
比鐘琢甯更先脫口拒絕的是鐘漣青,他半垂着眼,聲音發冷,“我可以背他。”
鐘琢甯收回了口中要拒絕的話,眼神裡帶了點觀察審視的意味。
忽的,“砰——”的一聲。
一個身影直直從不遠處沿着台階滾下。
楚翊眉心一跳,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
摔下那人迷迷瞪瞪道了聲謝,站起時頭昏眼花的,還不忘拍掉身上的灰。
楚翊:“……你沒事吧。”
那人爽朗一笑:“沒多大點事,不就是摔一跤嗎?”
楚翊頓了下。
剛剛确實是摔出了一聲巨響他沒聽錯吧。
他的眼神轉化為敬佩,果然還是身體好啊。
那人道别後就加快步伐追上了自己的同伴,握拳輕錘了下他的肩,抱怨道:“桑淮你也太不是兄弟了,見我摔了怎麼也不扶住我。”
被稱為桑淮的少年雙手環抱,語氣傲慢,“你自己沒走穩還差點把我帶下去,我沒罵你已經算我仁慈了。”
……
到達山頂的時候,夜已深了。
墨藍色的天空上零星點綴着幾顆星,半明半暗的閃着。
走過這麼長的路,山頂上的人皆是精疲力盡,大有倒頭就睡的意思。
試煉是有時限的。
待截止時間一到,便有宗内弟子前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