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應之人名叫易烜之,身着藍白色衣袍,本應是清亮溫和的氣質,卻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股肅殺之意。
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冷着一張臉,看上去又高又壯。像是讨債般的語氣,“跟我來吧。”
見到前世熟人,楚翊暗道,逍遙劍宗怎麼想的?接應新弟子派易烜之來是想随機吓跑幾個人嗎?
他沒想到易烜之直接帶他們去了大殿測靈根屬性。
測靈根不都是最後一個環節嗎?逍遙劍宗的弟子試煉這麼簡單的嗎?
正想着,鐘漣青的手搭上了他的肩,仿佛猜出了他的疑惑般,小聲咬耳朵道,“據說是這一屆試煉石壞了,逍遙劍宗長老幹脆就取消幻境試煉了。”
楚翊感受到耳邊暧昧的氣息,瞬間紅了耳根,推開他的動作很是不自在,咬牙壓低聲音,“你說話就說話,不要靠這麼近!”
鐘漣青很好心情地揚起嘴角,聲音卻無辜得很,“你反應好大,不會是害羞了吧。”
自見到鐘漣青第一眼起,楚翊就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極其不對勁。
怎麼說呢?
鐘漣青總愛明裡暗裡地嘲諷他是狗,但楚翊現在看他,倒是像隻開了屏的孔雀,比他更不像人。
瞪了他一眼,卻沒有繼續和他鬥嘴。
前世就有人總說他們倆吵架幼稚,鬥嘴内容沒營養。楚翊并不覺得是自己幼稚,幼稚的人肯定是鐘漣青。但現在他已經是活了兩世的人了,決定要少和鐘漣青一般見識。
一行人跟着易烜之進了大殿。
逍遙劍宗的規定是,四靈根及以下的都算通過試煉。
這個要求相較于其他幾宗都算寬容。畢竟是劍修聚集地,比起丹修器修這類對天賦要求高的職業,劍修更講求勤能補拙這一說法。
衆人依次上前測了靈根。
楚翊早知道他們幾人的靈根是什麼,也沒什麼新鮮感,按部就班地聽着指令。
累了一天,他站姿随意,懶怠地打了個哈欠,想着什麼時候能休息睡覺。
旁邊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竟然出了四個單靈根?!”
“這一屆的水平也太高了吧!”
“真羨慕啊,單靈根能直接進内門,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有進内門的機會啊。”
單靈根直接進内門幾乎是各大宗門的共識了。而其他新弟子皆是先在外門學習,若在之後的問天試中取得成績便可進入内門。
易烜之顯然也沒想到這次會有四位單靈根的弟子,安排完外門弟子後,看向他們時目光犯難,緊皺着眉頭。
輕咳了一聲以掩尴尬,“逍遙劍宗經費緊張,沒有多餘院落了,大概要委屈你們擠一擠。”
逍遙劍宗窮已經不是什麼無人知曉的事了。
就說内門裡,現在還有條件一人住一個院落的隻有易烜之一人了。
但一個院落裡有五間房,其實也不算擠。
“就是看你們是想由我安排和别的師兄弟住一個院落,還是就和我一個院落。”
說實話,易烜之看上去不像什麼好人。
濃眉大眼的,長得倒是俊俏,但一身腱子肉讓他渾身上下充斥着不好惹的氣勢,像是一拳就能生生打死一個人。
四個單靈根的,除了楚翊三人之外便是桑淮了。
“那我和師兄你一個院落吧。”桑淮唇角帶笑,露出兩個酒窩,臉白嫩得仿佛還未到弱冠之年。
本來也想說這話的楚翊閉上了嘴,猶豫起來。
他是想和易烜之一個院落的,但他并不想和桑淮住一起啊。
桑淮這人長了一張單純無害的臉,其實壓根和單純這兩字搭不上邊。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楚翊能想到最貼切的詞就是——
口蜜腹劍。
一肚子壞水,見了誰都算計。
楚翊還沒決定好就聽見鐘漣青溫柔的聲音響起:“我們三人也想和師兄一個院落。”
“你們三個是一起的啊?還挺巧的,”易烜之點了點頭,暗自心痛自己即将失去的獨居生活,歎了口氣,“你們跟我來吧。”
易烜之一向很有收拾,另外四間房并不雜亂。
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房間裡很快煥然一新。
安排好住宿問題,易烜之便回了房間。
忙了一整天,幾人都精疲力竭。唯有楚翊在衆人睡下後摸黑進了鐘漣青的房間。
“鐘……”楚翊對着自己的臉完全喊不出他的名字,幹脆也不稱呼了,直接問道,“你知道我們這是怎麼回事嗎?”
燭光一跳一跳的,跳舞似的,莫名将氣氛襯得有幾分溫馨。
鐘漣青撐着下巴,桃花眼難掩倦意卻彎着笑,答非所問,“這麼晚了還避開人來找我,我們這算幽會嗎?”
“不算,”楚翊一字一句,發覺鐘漣青氣人的本領越發高超了,用皺眉掩飾住自己心裡那點莫名其妙的不自在,“你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鐘漣青聳了聳肩,表情自然,“我怎麼會知道呢?”
鐘漣青表情管理太好,楚翊看不出他有沒有撒謊,隻好又問了另一個問題:“那你為什麼會來逍遙劍宗呢?”
“因為我知道你會來。”
楚翊被他這一記直球打得措不及防,擡眸時眼神還帶着錯愕,便聽見他含着笑的聲音又響起,“不然我怎麼和你彙合呢?”
“不是可以來鐘家嗎?”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鐘漣青才很低很緩地說了一句:“楚翊,我不會再去鐘家了。”
黑眸裡是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楚翊突然意識到,鐘漣青的眼神好像是在說。
他再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