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燈在兩人注視下慢悠悠地、顫顫巍巍卻又穩定地彙入衆多河燈之中。
消失在視野盡頭。
鐘漣青道:“字寫得很好。”
楚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誇他,得意地翹起唇角,“那當然了,我可特意練過。”
河燈上的一手字潇灑飄逸,自成風格又不失風骨,一看便是下了苦功夫勤練過的。
鐘漣青及時止了話。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楚翊的一手字是誰教出來的。這種猜都能猜到的事,問個結果出來無非就是徒生悶氣。
然而楚翊眨了眨眼,心想着怎麼不繼續誇他了。
按理說鐘漣青接下來應該根據他的字形具體誇贊一番,但鐘漣青就這樣突然停住,讓他那股功不唐捐的自豪感都延續不下去了,情緒蓦然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地方。
楚翊眉毛微揚,一眨不眨盯住他,忍不住提醒道,“然後呢?”
他暗示得都這麼明顯了,鐘漣青倏然一笑,稍一思索,遂有條有據地誇贊起他這一手字,竭盡能往上套的所有好詞地去形容。
楚翊也聽得毫不害臊,津津有味地點起頭,一副理所應當的态度悉數收下。
漫無目的地閑逛了好一會兒,楚翊手上已然拿了好幾樣做工精細的小物件,滿眼好奇地擺弄完後就收進芥子囊裡。
“接下來我們去幹什麼?”楚翊埋頭搖晃起手中的兔子燈。
随着他晃動的動作,粉色小兔子身上的光便跟着頻率閃爍起來。
楚翊眼睛一亮,扯了下身旁人示意他看。
鐘漣青順勢偏過頭,注意力卻隻在粉兔上停留一秒,随後便不受控制地移至少年帶笑的臉上。
楚翊生了雙多情的桃花目,可無論他笑或是不笑,那雙眼裡都從未傳達過風流缱绻的情意,有的隻是全然的赤誠與澄澈。
讓人忍不住幻想起那雙眼眸裡盛滿愛意會是什麼模樣。
鐘漣青抿了下唇,道:“好看。”
隻是不知道他口中好看的究竟是粉兔,還是别的什麼了。
“接下來……去買衣服吧。”
楚翊疑惑地睜大了眼,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鐘漣青扣住手腕走向了成衣鋪。
“為什麼啊?我們不都有衣服嗎?還是你覺得你身上這件不好看啊?明日或者後日就回宗了,你要實在不喜歡,要不等回了再換一件?”
那日換回身體後,因着那一個意外的吻,兩人起床時實際上頭腦都還不太清醒,直接套上了前一日的衣服。
但那實際上是對方青睐的風格。
兩人身形相似,衣服換着穿也沒差。
楚翊是這樣想的。再者,桑淮因為沒控制好将血沾上了他衣服,大概是為表歉意就為他添了兩件新衣。他應該是沒必要再去成衣鋪了。
鐘漣青卻不是想給自己買。
今日看見楚翊第一眼,他便知道這人身上這件肯定不是他自己選的。
楚翊偏愛亮色,又喜歡偏寬松的款式。練劍時習慣用護臂箍住衣袖,到了休息的時間便懶懶散開。
像這種會勒出勁瘦腰身,繡有金線暗紋的黑衣,鐘漣青從未見他穿過。
訝異、喜歡、嫉妒、占有欲……
不知是哪一種心情占了上風,他忽然生出一種強烈欲望——
迫切地想看他換上自己親自挑選的衣服。
鐘漣青言簡意赅:“給你買。”
“我?”楚翊困惑道,“我就更不需要了啊。”
沒事給他買衣服幹嘛啊?
但不管他想或不想,談話的過程中,兩人已經走至成衣鋪。
好巧不巧又是那一家。
店家面帶笑容地迎過來,看見楚翊後明顯怔了瞬。當時走進的這兩位小公子一個賽一個的俊俏,這樣的臉他實在很難忘記。
隻不過今日身邊的人換了一個。
店家下意識問道,“是之前選的衣服有問題嗎?”
楚翊搖搖頭,解釋道,“就是過來再買一件。”
店家自以為隐蔽地,視線在他與鐘漣青身上徘徊了好許,惹得他不知為何也生出幾分尴尬來。
楚翊對買衣服這種事向來興緻缺缺,進了門就半倚在牆邊,垂下眸發起呆來。
靜候着鐘漣青挑選。
實際上鐘漣青對挑選衣服也興緻不大,身上從來都是一襲白衣,但一想到是給楚翊挑,他就來了興趣。
精挑細選好一會兒,才敲定下來。
楚翊擡起眸子,見他選了件湖藍色的,雙臂環抱,笑道,“原來你喜歡這個顔色啊。”
鐘漣青誠實道,“不是,是因為我沒見你穿過這個顔色的。”
“那我沒穿過的顔色多了去了,你要一一買給我嗎?”楚翊輕眨右眼,見鐘漣青看過來,歪了下頭。
“好啊。”
鐘漣青答應得迅速,惹得楚翊驚訝挑眉。
他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鐘漣青回答這麼爽快,是真準備買給他嗎?
卻不知鐘漣青此刻心中已經謀劃起日後安排了。
這次回去後,他得在空餘時間多接些任務,至少得先攢夠靈石才行。
正想着,鐘漣青一面打開繡囊,手指間卻是動作一頓。
表情也是難得一見的僵硬。
楚翊倚在牆邊,見他遲遲沒有動靜,步伐悠閑地走上前去,邊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