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微怔,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承諾了什麼。
眉眼不自覺流露出幾分愧疚,道:“阿甯,我……”
還未說完,便被一道清冷聲音打斷。
“不叫哥哥了嗎?”
話音剛落,出聲的鐘琢甯眉頭便難再抑制地蹙成一團,擡手緊緊攥住胸口的衣服,半閉起眸子。
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正忍受着強烈痛楚。
鐘漣青似有所感地側首,伸手想要拉住身旁少年。
卻意料之中地被少年掠過。
楚翊臉色一瞬染上焦急,幾步趕至鐘琢甯身邊,一掃衣擺蹲下,眼裡滿是關切。
鐘漣青的手僵在空中,眼前這幅溫馨的畫面幾乎刺痛他的眼。
扯了下嘴角,被人忽視了個徹底的手倏地垂落。
又是這樣。
鐘漣青平靜注視着眼前一幕,卻與擡眸時的鐘琢甯正巧相對視。
下一秒,鐘琢甯移開視線,以手掩唇,劇烈咳嗽起來。
楚翊皺起眉,動作迅速拿出瓷瓶倒出顆丹藥。
即便是臉上已是具象化的焦急,他也隻是将手遞至鐘琢甯手邊,并不直接送至他唇邊。
鐘琢甯眸色微暗,面上卻分毫不顯。
手稍一推,微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三長老說過,讓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服藥。”
楚翊伸出的手未動,問道,“那你能緩過來嗎?”
在得到鐘琢甯的點頭後,他才收了丹藥。
鐘琢甯臉白得厲害,像紙一樣看不出一點血色。
“既然身體不适,還是趕快回房休息吧。”鐘漣青出聲道。
楚翊與鐘漣青想法相同,垂眸問道,“你還能走嗎?”
鐘琢甯擡手想要拉住楚翊,卻因他猛的縮手,隻拽到一截衣袖。
抿了下唇,聲音很輕:“不可以扶着我嗎?”
楚翊猶豫了一瞬,下意識看向鐘漣青。
鐘漣青卻将視線停留在别處,并未看他。
“鐘漣青,”楚翊喚道,在得到那人投來的視線時,揚起笑容,“你過來點好不好?”
“幫你扶他嗎?”鐘漣青唇角是溫柔淺笑,說話時卻難得帶了點冷意,“怎麼?你一人扶不住?”
他還有千般萬般的話在喉嚨處呼之欲出,但卻在看見少年清亮的眸子時,怔愣片刻,将那些話又盡數吞下。
邁開步子走到了鐘琢甯另一邊。
“走吧。”鐘漣青撩起他胞兄的一條胳膊,在其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就強行扶着他站起了身。
楚翊在旁看了一眼。
這兒好像不需要他了。
便安然跟在身後走着。
鐘漣青道:“你房間在哪兒?”
鐘琢甯壓下心中情緒,指了個房間。
三人進房間後,鐘琢甯看向楚翊,道:“你們去了哪裡?玩得開心嗎?”
楚翊:“……嗯。”
去了挺多地方。而且說實話,玩得也挺開心的。
這不,一開心,就将自己說過的話全部抛之腦後了。
鐘漣青用手肘搗了下楚翊肚子,見他看過來時,笑着問道:“問你開不開心?說個‘嗯’是什麼意思?”
楚翊本就愧疚,頭垂得更低了,小聲道,“……開心。”
鐘琢甯道:“開心就好。”
楚翊眼中顯出驚訝,還沒等他問,鐘琢甯接着道,“你和鐘漣青很早就認識嗎?”
很早……
楚翊道:“也可以這麼說吧。”
他意識到鐘琢甯接下來要問什麼,提前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我們之間是怎麼回事,大概就是意外?”
鐘琢甯在聽到他那句“我們”時手下意識一緊。一個呼吸間平靜下來,沒再追問,反而道,“這麼晚了,你應該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楚翊松下口氣,心中更是愧疚,倏爾想到桑淮,便問道,“桑淮睡下了嗎?”
鐘琢甯道:“他等了好些時間。見你們沒回來就先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已經有些晚了,便睡下了。”
出去應該是給他父親送信了。
楚翊猜測着,忽然想起自己今日撞見了謝宥白,預備着也寫封信寄到紫雲門去。
又倏爾從他的話中領悟到什麼,訝異道:“你們一直在客棧裡沒出門嗎?”
鐘琢甯斂眸:“準備等你回來一起去的,沒想到就等到了現在。”
于是,楚翊又被這話激起幾分自責,垂下頭一臉慚愧。
“咳咳,”鐘漣青擡了下手,看着那張和他七分相似的臉,揚唇問道,“少了個‘們’吧,還是說本來就沒想過等我?”
鐘漣青猝然挑明這一點,鐘琢甯卻幹脆颔首,直接道:“是啊,我還以為我讨厭你這件事我們都心知肚明,怎麼還需要我直說?”
楚翊本來已然開始琢磨起舉報信怎麼寫了,腦子卻因這話“轟”的一聲炸開。
這些天相處下來,他都忘記這兩人不和的事實了。
鐘漣青唇角笑容稍深。
和鐘琢甯虛與委蛇了這麼久,他也都快忘了兩人是可以直接表達厭惡的關系。
也是,前世誰人不知他和鐘琢甯相看兩厭呢?
楚翊閉了下雙眼,擡眸時強行打斷劍拔弩張的氛圍,笑道:“這麼晚了,阿甯你先休息吧,我們先出去了。”
說完也沒等答複,便拽着鐘漣青一同出了門。
門方一關上,鐘漣青便斂住笑容,朝自己房間走去。
楚翊見他心情不悅,便安安靜靜跟在身後,隻是在他即将關上房門時,敏捷地從門縫中擠了進去。
順手把門一關,就笑眯眯地背靠着門看向他。
鐘漣青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問道:“還有事嗎?”
楚翊不解問道:“我惹你生氣了嗎?”
鐘漣青動作一頓,也回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