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駛入了歸鳳道，這個一周前還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超級高密度外來人口住宅區。

随着信息時代的來臨，互聯網企業如同雨後春筍般在北都紮根發芽。

這些踩着時代風口飛上天的新公司們選址倒是頗為樸實無華，紛紛抱團紮根在政策優惠、高校聚集的偏遠市區。

辛苦但是高薪的工作吸引了大量北都在讀學生和想要拼搏改命的各地IT從業者。

歸鳳道成了遠赴北都的新時代農民工栖息地的首選。雖然歸鳳道地處偏遠，高樓林立，人口密度爆炸，但是勝在價格優惠且交通方便。

本來就是來賺錢的，又不是來享福的。人總不能既要又要。

人人雖然都抱怨歸鳳道擁擠偏僻，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煙火氣。

鋼筋水泥叢林中白天總有一輛小闆車，拉着一車的橘子為開會講的口幹舌燥的彙報人送上清涼；夜晚也總有一個微黃的燈光亮着，暖洋洋地照着烤腸和煎餅，撫慰打工人辛苦的一天。

短短一周時間，街道冷清的可怕，歸鳳道社區的道路從來沒有這麼寬敞過。

随着餐飲和日常物質的交易禁令的頒布，依靠衣食住行的互聯網公司陸續宣布無限期暫停主營業務。

人緣好實力強的打工人被招攬進入官方組建的末日專項事務組，得以繼續工作。

住在歸鳳道的大多是無依無靠事業剛起步的大頭兵，每年在公司的去留都成問題，更不要說末日來臨的去留。他們大多隻能回到戶籍所在地，進行檢測基因，邊打零工邊等待分配新的工作。好在地下堡壘的建設工作足夠龐大，入住積分雖然不多，但是起碼能解決一日三餐。

本就作為臨時栖息地的歸鳳道，一個星期内整個社區成了“鬼城”。鱗次栉比的灰色高樓間遺留着曾經人滿為患的痕迹，廣告牌上破爛的被單，人行橫道中孤零零的兒童鞋，大搖大擺橫行的老鼠，都在默默訴說着這裡曾經的輝煌，和人們幾乎一夜之間匆促的離去。

他們在“鴻福人家小區”的路口拐了進去。

小區的門禁已然失效，擋車杆被撞飛躺在路中間，杆子彎彎的扁扁的，顯然是被多次碾壓。

他們的車從上面壓過，杆子在車輪下發出吱吱呀呀的啼鳴。

“好大的小區啊。”蘇亦和感歎道。小區呈葉脈狀分布，從南到北是小區的主幹道，主幹道向東西兩側延伸出無數平行的分岔路，一棟棟居民樓整齊地排布在分岔路。他們從南門進入，順着主幹道向北看去，北門隻是一個黃豆大的小點，幾乎要消失在視野。

紅牆白頂的居民樓像是複制粘貼，一個挨一個地排布，整齊又鬼畜，像是程序出錯時彈出的一大串的窗口。

“68号樓。”胡雲天上前提示蘇亦和，又感慨道：“天，這一樣的樓竟然起碼有68棟！”

蘇亦和倒是很淡定，沒有富家少爺那麼不接地氣：“68号啊，早知道從北門進了。”

原本暈車的戰神忽然來了精神，直起身子豎起耳朵，眼睛發亮，左顧右盼的：“我家就在這裡！我要去找媽媽！”一邊開始撓門。

“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裡哪像有人住的樣子？”王默語潑了盆涼水，戰神根本不聽，還是一個勁地撓門。

文曲星被戰神撓門煩得跳起來暴打狗頭，小白和小青被文曲星的大動作驚得在車裡亂飛。

每個動物都在氣頭上，根本不肯讓出半步，王默語無力地勸架：“冷靜，馬上就到了……”

蘇亦和一個急轉彎，絲滑地打着方向盤一把入庫：“現在就到了，下車，都下車。”

王默語急迫地打開車門，戰神撒丫子飛奔出去，文曲星意猶未盡追了兩步，她急得在後面喊：“找不到媽就回來啊！我們最多等你一個小時！”

“孬種！”文曲星嘴裡罵罵咧咧的趕了回來。王默語一巴掌拍在它的腦門上：“小孩子不許說髒話。”

自從接觸到了别的動物，文曲星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差，食物成了它的安慰劑。如果說原先它是隻饞嘴貓，現在簡直就是暴飲暴食。

看來得多關注孩子的心理狀态并及時幹預。養貓真是不容易。

距離68号樓還有大約50米的距離，他們還得走一段。

文曲星依舊在鬧别扭，不願意讓王默語抱，也不願意溝通。

“發脾氣是沒有用的。你自己在車上冷靜冷靜，你願意溝通了我們再聊。”王默語沖着它的大屁股說道。

文曲星坐在座椅上，屁股沖門，臉轉向車内，一副不想理人的高冷樣子。兩隻靈活的小耳朵卻出賣了它，向車門的方向支棱着，偷聽王默語的一舉一動。

王默語卻并不打算慣着它，俗話說“慈母多敗兒”，飯也沒少它的，怎麼就要鬧脾氣。于是她伸出右臂讓小白和小青飛過來，絲毫不給文曲星台階下。

小白和小青負責在樓外徘徊巡視，雖然這社區别說壞人，連人影都看不到。

想到這裡，王默語困惑：“不是都被開了回老家了嗎？怎麼這個人不回？”

胡雲天歎了口氣：“我剛看了他的資料，也是個可憐人。”

“怎麼說？”蘇亦和也來了興趣。

“他沒老家。他叫王濤，從小父母雙亡，流轉于各個親戚之間，最終靠自己的本事考了個不錯的大學，又找了份不錯的工作。結果就末日了。這個出租屋就是他實際意義上的家。”他話鋒一轉：“不過他好像挺樂觀的，前兩天直播的時候還安慰粉絲說‘現在不用交房租了’。”

蘇亦和大為震驚：“現在還能直播嗎？”

王默語想起前兩天聽到的新聞，解釋道：“線上娛樂産業空前繁榮。畢竟大家現實中壓力都很大，晚上躺在被窩裡看點帥哥美女算是唯一高效的排解方式了。”

胡雲天點頭附和：“他做得還挺成功的。”說着把手機遞給兩個女生，頁面是“濤你喜歡”的主頁。

内容也很簡單明了，滿屏都是的昏黃燈光，若隐若現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