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進門,便聽到郁黎和同學的聊天:
“靳一笛?我最讨厭的就是他!”
“說真的,我就沒見過這麼惡心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和這種人打交道!”
郁黎說話時帶着鼻音,悶悶吐出的字卻像是淬着寒冰的利刃,一下一下地戳在心上,讓他在盛夏的酷暑中遍體生寒。
“靳一笛!”室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小聲叫他,手忙腳亂地把他拉到樓梯轉角。
“對,對不起啊。”室友面色慘白,雙手在身前不安地搓着,眼神瞥向一邊,不敢和他對視,“我,我是不小心說漏了嘴,讓郁黎知道你喜歡男生……”
“沒事。”靳一笛打斷室友的道歉,轉身下樓。
一定是老天偏愛。
靳一笛扔掉打包袋時想。
老天偏愛他,所以讓他在心動未深時認清郁黎表裡不一的真面目。
直到集訓結束,靳一笛都和郁黎保持着距離,拒絕對方的試探和示好,仿佛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升旗儀式上那段不體面的諷刺便成為他年少暗戀的句号。
“怎麼不進去?”校醫不知何時出現在靳一笛身後。
回憶戛然而止,情緒卻來不及抽離,靳一笛對校醫微微颔首,推門,對上郁黎探究的目光。
朦胧的感情早就被自己扼殺,可時隔多年再聽到同樣的話,靳一笛還是控制不住怒火。他走到護理床前,把手裡的東西往床尾一扔,扭頭出了病房。
站在樓下曬了會兒太陽,冰涼僵硬的身體逐漸回溫,靳一笛拿出手機,準備找個人來接照顧郁黎的班。
随手點開聊天列表最上方的對話框,打了幾個字才發現備注名是劉籍。
靳一笛動作頓住,手指懸空片刻,然後清空編輯框,退出,重新點進薛珍铌的聊天窗口:
【靳:郁黎中暑了,在校醫院,你來照顧一下。】
把手機揣進口袋,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叮囑:
【靳:等他休息好之後帶他去吃個晚飯,清淡些,然後送他回宿舍。】
薛珍铌回得很快:
【Nb:?】
【Nb:靳博?你被奪舍了?】
【Nb:不但沒打電話,還因為别人的事情發了這麼長的一段話?】
靳一笛沒回複,薛珍铌也不再多說,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校醫院。
被無緣無故又無聲地兇了一通的郁黎盤腿坐在護理床上,握着已經被體溫焐熱的礦泉水瓶,滿臉淩亂。
靳一笛又在抽什麼風?那副兇狠中夾雜着委屈哀怨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哪怕是奧賽題也信手拈來的大腦罕見地生了鏽,翻來覆去找不到答案,隻能把原因歸于靳一笛不是很情願照顧他這個死對頭。
咔哒。
胡亂紛飛的思緒被斬斷,郁黎打了個哆嗦,以為某人去而複返,立刻擺出防禦姿态,對着門闆瞥出兩記眼刀。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薛珍铌一臉懵逼,大腦飛速運轉,得出非常合理的結論:一定是師弟的中暑還沒緩解,整個人仍處在不清醒的狀态,炸毛也是應激下的自保反應!
想到這,薛珍铌玩心大發,在靠近郁黎的同時舉起手機瘋狂拍照:“反差萌!炸毛!可愛的嘞!”
郁黎:……
身上的氣勢弱了下去,郁黎用手指撥了撥不知什麼時候弄亂的劉海,重新變成順毛乖崽。
“珍铌師姐。”他把另一瓶沒開封的水遞過去,“你怎麼來了?”
薛珍铌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把師弟仔仔細細地觀察一圈:“靳博說你中暑了,叫我來照顧一下。”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她拿起床頭的藥盒,仔細閱讀上面的說明,随口轉述靳一笛的安排,“一會兒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我送你回寝室。”
聽到靳一笛托人照顧他,郁黎陷入疑惑。
這家夥怎麼陰晴不定的?
一會兒嘲諷,一會兒誇獎,一會兒又冷淡得像是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算了,反正靳一笛從高中起就是這副人格分裂的樣子。郁黎不打算自尋煩惱,在心裡結束這個中暑小插曲,蹬上鞋子,跟着薛珍铌離開校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