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酒吧，實際上是學校附近新開的清吧，兩個師門十個人浩浩蕩蕩地開了包廂，打着搞學術之餘盡情放松的旗号，叫服務生把菜單上的熱賣酒調了個遍。

薛珍铌作為在場唯一的女生，被劉籍和靳一笛夾在中間，視線掃過對面，發現隔壁師門全都挂着心知肚明的表情，摩拳擦掌地要給章誠助攻。

反觀己方，人數不占優勢就罷了，連主帥也一副半死不活的頹廢模樣，單從氣勢來看就矮了一大截。

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靳一笛，詢問的話在舌尖滾了幾圈，最終還是沒咽下去。

她用手肘碰了下對方，掩嘴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小黎？”

心不在焉擺弄酒杯的人怔愣片刻，神色晦暗地和薛珍铌對視，不肯定也不否定。

薛珍铌知道這是默認的意思，嘁了一聲，表達自己的鄙視：“喜歡就追啊，小黎拒絕你了？剛開始被拒兩次也正常，一蹶不振不是你風格吧？”

“小點聲。”靳一笛不正面回答薛珍铌的話，扭頭看向左手邊的人。

郁黎已然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像隻探頭探腦覓食的倉鼠，在章誠的引導下端起面前的酒杯輕嗅，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眯起眼睛，露出滿足的表情。

包廂裡的氛圍燈不算亮，相對而坐的兩人仿佛自帶屏障，一邊品酒一邊低聲交談，不時淺笑兩聲，倒真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聽聞郁黎接受章誠邀請時燃起的鬥志早就在來的路上消耗殆盡，靳一笛暗罵自己頭腦發熱，非得來這兒給自己找罪受。

反正郁黎不喜歡男人，章誠和郁黎再怎麼合拍、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

想到這兒，靳一笛準備開溜。

還沒來得及起身，章誠便看了過來：“靳博怎麼有點心不在焉，最近的論文進展不順利嗎？”

已經啜完半杯的郁黎臉頰附上層薄紅，拍拍靳一笛的手臂，附和着章誠的話：“對呀，出來玩就是要開心嘛，别郁悶了。”

“來。”他随手抓起一杯酒塞給靳一笛，“嘗嘗。”

“醉了？”靳一笛從郁黎手中接過酒杯，感受到指尖擦過時偏高的溫度，“别喝那麼快。”

“沒有，别太小看我。”郁黎沒分給他太多注意力，敷衍着回答完，便繼續托着腮聽章誠介紹下一杯飲品。

蒸餾伏特加，度數很高，哪怕加入其他飲品調和，也絕不适合初嘗者。

見郁黎躍躍欲試地從章誠手裡接過酒杯，靳一笛猶豫幾番，還是攥住郁黎的手腕阻止。

倒不是眼紅章誠能這麼輕易地獲得郁黎信任，隻是他作為師兄，還是得注意保護師弟的安全。

章誠的人品沒什麼問題，但對郁黎有其他感情，再加上這麼烈的酒下肚，萬一在雙方都不清醒的情況下擦槍走火……

雖然是自己過分發散的臆想，但念頭閃過腦海的瞬間，靳一笛還是對章誠燃起敵意，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已經貼在唇上的杯沿被強行拉開，郁黎懵懵開口：“怎麼了？”

“這酒太烈，你喝不了。”靳一笛從郁黎手中奪過酒杯，略帶警告地瞥了章誠一眼。

作為同類，章誠瞬間看穿靳一笛的心思，勾了下唇角，大方道歉：“抱歉，我忘了小黎之前沒喝過。”

“沒關系啊。”第一次進酒吧的乖乖崽無知無畏，扒着靳一笛的胳膊替自己争取，“我又不會酒精過敏，而且隻喝一小口，沒關系的吧？”

小貓抓人似的力道帶起酥酥麻麻的感覺，順着小臂蔓延到心髒，靳一笛極力忍耐着，把酒杯挪到更遠處。

郁黎撒嬌不成，隻好扭頭求助旁人，眨着亮亮的眼睛，聲音發黏：“章學長？”

“不行。”靳一笛搶在章誠之前開口，掐死郁黎曲線救國的苗頭，“求誰也沒用，今天就是不能喝。”

“隻喝酒也沒什麼意思。”章誠到底是比靳一笛年長幾歲，在溝通方面更具技巧，他不急着和情敵唱反調，而是先轉移郁黎的注意力，“我們還可以玩點遊戲。”

“我去拿副撲克。”他起身，微微偏了下頭，示意靳一笛借一步說話。

出了包廂，章誠一邊往吧台走，一邊不急不緩地開口，仿佛隻是在閑聊：“喜歡不一定要處處維護，應該尊重他的選擇，鼓勵他多嘗試。”

靳一笛冷哼：“然後讓他降低心理防線，愛上酒吧的氛圍，埋下以後被人騙被人害的隐患？”

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尖銳，他用輕咳掩飾過去，提醒章誠：“他不喜歡男生。”

章誠似乎沒意識到他會這樣開門見山，腳步停頓，扭頭打量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迹：“小黎學弟用這個理由拒絕過你？”

“但我覺得他是。”章誠重新邁開步伐，拿回掌控聊天節奏的主動權，“眼下不需要考慮那麼遠的問題，今天組這個局也隻是想和小黎交個朋友，順便讓他開心。”

“不需要考慮未來嗎？”靳一笛從服務生手裡接過撲克牌，定定地注視章誠，“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見色起意？”

“不要對我抱有敵意，靳博。”章誠笑着緩解氣氛，“不要發散思維，今天是熟人局，很安全，很輕松，所以不要過分限制郁黎，好嗎？”

好個屁。靳一笛用沉默傳達不認同。

但接下來章誠的話讓他徹底無法反駁：

“畢竟我們都沒什麼合适的身份和立場。”

“你說得對。”靳一笛不情不願地承認。

他還是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任由因喜歡産生的占有欲作祟，打着師兄照顧師弟的旗号，實際上是嫉妒章誠能那樣輕而易舉地博取郁黎的好感。

郁黎喜歡去哪、和誰玩、玩什麼都是他自己的事，自己無權插手。

回到包廂，靳一笛一言不發地落座，自覺把場子留給章誠。

章誠熟練洗牌，向桌上人征求意見：“大家有什麼好的提議嗎？”

“來點刺激的。”同門們明牌助攻，“國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