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遐應了一聲,很快地站起身出去,給她關上了門,向客廳裡的Yvonne比了個ok的手勢。
後者松了口氣,而沈遐靠在門邊,用力地閉了閉眼。
剛才那稍縱即逝的一點黏人情态就像是一場錯覺,是對着以前的沈遐嗎?
這反差……
房門咣當一聲打開,把沈遐吓了一跳。
明蔚穿了寬松的T恤和工裝褲,披了件衛衣外套,手裡拿着墨鏡,朝Yvonne問:“這個行程不公開吧?”
Yvonne點頭:“非公開。”
時尚方面的行程大多不公開,嚴防死守直到官宣。
明蔚也點頭,對沈遐道:“走吧。”
沈遐對她倆的眼神官司不解其意,伸手說:“你先走。”
明蔚莫名其妙被逗樂,笑了一聲,戴上墨鏡向前走去了。
她飛行全程睡了個天昏地暗。半途醒來時,杯裡的水是溫熱的,不知換過幾次。
算上轉機時間,總共飛了近二十個小時,巴塞羅那陽光奇好,明蔚到了酒店後,自覺感冒好轉,非要出門溜達。
拍攝安排在次日早晨,拍完就飛回香港,不留喘息的時間,她也就這半天能做觀光客。Yvonne機上沒睡好,堅定不移地要回房休息,陪玩的重任自然落在沈遐肩上。不過Yvonne見他神色沉重,寬慰他說,明蔚出門在外很靠譜,腦子好,非常能認路,就是走得有點快。
明蔚遊覽主打随心所欲,景點走馬觀花,也不拍照,看個囫囵很快出來逛街,路邊随便一家小店就能進去轉很久,消費也沖動,拿起來看兩眼就買。她對大牌沒什麼追求,買的盡是沒怎麼聽說過的本土品牌,價格也便宜,隻是數量多,全都二話不說地交給沈遐去拎。
沈遐一路任勞任怨,時不時還要被明蔚考一道心算:“我花了多少錢了?”
他稍稍思索後給她答案,明蔚反應如常地噢一聲,他自己倒是心下暗暗生奇——怎麼七年以後數學變這麼好了。
明蔚成天臭着臉,沈遐又失了憶,兩人一同旅遊,其實沒多少話可說,無非是明蔚發出指令,或者明蔚評點風景和商品。
“這個耳環的針怎麼這麼粗?紮得我痛死了。”她試戴的時候轉頭對他說。
“那别買了。”沈遐好脾氣地說。
明蔚對着鏡子看了看,說:“還是買吧,一眼看上的,痛就痛了。”
但是她戴着新耳環走了沒幾步路,又停下腳步,側過頭把耳環卸了。
“還是痛。”明蔚皺着眉頭。
沈遐側頭望去,發覺她沒說假話,耳垂紅了一大圈。
“給我吧,幫你收起來。”
他向她攤開手心。
明蔚将耳環放了上去,搭在他手掌上的動作令沈遐熟悉得恍了恍神,耳畔蕩回悠揚的樂聲。
她收回手,那歌謠蓦地消失,就像從他指縫中流走似的。
但他水中撈月,硬是抓住了一點倒影的尾巴。
明蔚指尖被他捏住,一臉莫名地擡頭看他:“做什麼?”
沈遐也不知道怎麼去問。
那即視感來得毫無征兆,他隻能想到過去發生過類似的事:“……我們有沒有一起來過這裡?”
他握得不緊,明蔚稍一用力,将手抽了出來。
“沒有,從來沒有。”
那是他想錯。
沈遐再度跟在她身後,明蔚一個人走在前頭。他有些走神,注意力分散,将購物袋的繩子往手腕上帶,掏出手機看消息。
即使休了假,這些天工作消息也收了不少,他有時往前翻聊天記錄,會對處理公務的自己暗自咋舌,哪裡學來的那些内容。
就這麼看了一會兒,擡頭張望時,明蔚不見了。
沈遐心裡一跳。
他急急向前趕去,側步繞過許多個漫步談話的當地人,穿行過紛亂的樹影。斜陽從街道的另一邊打過來,将他的影子映在古老的歐洲白牆上。
岔路口。
靠直覺還是先手機聯系她?沈遐沒确定好,被喊了一聲名字。
他循聲看去,明蔚不緊不慢地向他走來,手上拿了個顔色鮮豔的冰激淩。
“走這麼慢。”她将冰激淩遞給沈遐。
“給我的?”
明蔚沒好氣地說:“我能吃嗎?”
看來是一下午陪玩的酬勞。
沈遐道謝,接了過去,“什麼口味的?”
“樹莓。”
這裡的夜晚是深紫色的,建築物零碎的燈盞彙聚成湧動的河流,高懸的月輪将周遭的雲層照出溫軟的乳黃色調。
沈遐這一次在浏覽器搜索時,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蔚沈遐”
離婚的官宣簡明扼要,寥寥幾句,雙方發文承認已于某年某月因感情不合而離婚。
由此發酵的評論倒是不少,大多是針對沈家家世大做文章。
有媒體文章将當初的婚禮照片用作配圖,淺白色的沙灘上,明蔚披着頭紗,沒看鏡頭,不知道對着哪裡笑得彎起眼睛,旁邊的沈遐比她高出一個頭,側着頭很專注地看她,距離挨得很近,是自然流露的親密。
整個世界仿佛向下沉降了幾寸,光線微不可察地扭曲顫動,鹹濕的沙礫穿過屏幕撲面而來,而窗外的月光忽而變得冷酷慘白,猶如死屍的皮膚。
沈遐安靜地放下手機,聞到自己口腔散發的樹莓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