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天是我多此一舉。”沈遐嗓音低沉,失望透頂的語氣,“不掃你的興了,早點休息。”
他轉身就走。
待他身影在轉角處隐匿不見,明蔚才如同脫力般,表情木然地退後一步,靠在身後的樹上一動不動。
早知如此。自己将話說到冷心冷肺幾近趕盡殺絕的程度,是誰都肯定受不了。
就算沈遐這麼一走之後再不理她,也是她活該的。
耳邊忽而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逼到她跟前。
明蔚茫然地擡眼,手腕被一把拉住,熟悉的凜冽氣息倏爾籠罩下來——
沈遐壓住她的手,落日的餘晖中,眼睛因憤怒而亮得驚人,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我會就這麼算了?”
她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他垂首吻住了她的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但嘴唇相貼的那瞬間,沈遐分外清醒地知曉,他一直想做這件事。
很奇怪。
明明是記憶中的第一次,他卻無師自通地知道該用什麼角度去吻,手應該放在哪裡能夠穩住她,唇舌該怎麼纏綿。
明蔚被迫微微仰着頭,托着她後頸的那隻手掌角度和力道都太過熟悉,她恍了神,連掙紮都忘了,極其自然地配合他的動作,甚至邀請般地稍稍張開了唇。
——他想起來了?
不,沒有。
她在間隙中睜開眼,望見沈遐通紅的耳朵和近乎癡迷的目光,像南方夏季擺脫不開的窒人濕氣,如絲纏住四肢末端拖人下墜溺斃。
是失憶後的,有關她的記憶困頓于過去的沈遐。
她被那樣潮濕糾纏的目光燙得下意識向後一退,後腦抵到樹幹。
沈遐想也沒想,托着她後頸的手伸入她發間,追着吻了上來。
無數的葉片在他們頭頂輕慢搖動,将金黃色的日光揉碎一地,投射的光斑如同斷線的珍珠手串,叮叮當當地四散蔓延。
光線彼此攪亂融合,世界仿佛打翻的調色盤,絢爛而混沌。
他良久才松開她,吐息不穩,眼角發紅。
“姐姐,不要讨厭我。”他說。
沈遐做足了被她劈手一個巴掌的準備,隻虛虛擁着她立在原地,用倔強的眼神看她。
那預想中的耳光遲遲沒來。
明蔚眼中有一層顫動的水霧,定定地盯着他看。
“你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她輕輕地說。
沈遐嗓音喑啞:“為什麼?”
她沒有正面回答,轉而問另一個問題:“你最近有回想起什麼嗎?”
問他的記憶,沈遐沉默幾秒:“有一點。”
吻她的那一瞬間,腦海裡閃回地冒出雜亂不成章的畫面,但僅僅是那一瞬,再去回想已經抓不住了。
“你看,你随時随地可能會恢複記憶。”明蔚很難得這麼耐心地對他解釋什麼,“我和你已經離婚了,是感情不合才分開的,雙方共同的決定。如果你哪天又想起了一切,那我們這些算什麼?——我不能在你失憶的狀态下,和你再次戀愛,對你、對我,都不公平。”
沈遐道:“所以我是在浪費你的時間對嗎?”
他知道她有其他選擇。他們離婚三年了,她的房子裡有男人的衣物,她有穩定發展中的暧昧對象,除他以外多的是其他人願意愛她,她更加無條件地具有不選擇任何人的自由。
明蔚隻是安靜地看着他,沒有回答。
她眼中的霧氣已經消失了,唇還泛着濕潤的光澤。
沈遐忽然像承受不住她的視線似的,垂下了眼睛。
他拇指輕輕揩過她的唇瓣,将那點水澤抹去了。
“你在可憐我。”他話音很輕,“姐姐,你再怎麼殘忍地對待我都可以,唯獨可憐,我是一點也不想要的。”
明蔚張張口要否認,被他按在唇珠中央。
“我走了。”他再度轉身離去。
這一次沒有折返。
他的車還停在明蔚所住的那棟樓樓下。汽車遠遠地解了鎖,他走到車前要上時,發覺詩汶正站在單元樓門口張望着什麼。
沈遐頓一頓,向她打了個招呼。
“沈先生!”詩汶像看到救星般上前。
沈遐猜到她要問什麼:“明蔚在小區裡散步,一會兒就回來。”
詩汶忙不疊地道謝:“今天幸虧有您在,姐姐情況怎麼樣?”
“還好,一開始可能有點被吓到,現在精神挺好的。”活力十足地将他狠狠攻擊了一頓。
詩汶松了口氣,說:“麻煩您了,她狀态不太好……雖然沒表現出來,但是昨天半夜,我無意撞見她在客廳吃東西了,我想網上那些還是對她造成了一些影響,今天又遇到這種人。”
沈遐愣了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