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遐有點着急:“我不是為了顯得……”
“因為那些事本來就是我出于自己的想法去做的。”明蔚沒看他,看着前方即将散去的霞光,“做那些,也不是我要自虐,給自己找不好受,我不是那種人,我做那些單純是因為我很——我當初很愛你。”
沈遐安靜地挨訓。
“還有你這個情況,現在也沒什麼時間了,拍完電影趕緊找賀知書去。”她覺得他有自我意識障礙,“動不動把自己稱為他,哪來的中二病?你說你模仿以前的自己……那不是模仿,你性格裡本來就有這一面,你22歲的時候當然比29歲更加接近24歲的自己。”
沈遐說:“但我還是會嫉妒他——以前的我一些。”
“為什麼?”
手下意識收緊了。
“……因為他得到過。”卻沒珍惜。她剛才都承認以前很愛他。
明蔚停頓片刻,側眸瞥他一眼。
“誰說你就得不到了?”
沈遐愣了一下,倏爾擡起眼睛盯住她,心狂跳起來:“你是說我……”
“我下午拍戲,先睡了。”明蔚打斷他,自顧自閉上眼睛,“開車不許說話,音樂可以放。”
她其實沒有那麼困,意識清醒得很,半天沒聽見車輛引擎發動的聲音,糾結一分鐘後,睜開眼睛。
“怎麼還不走?”
沈遐還側着身體靠她很近,稍仰着頭,眼眸晶亮地問:“可以親你一下嗎?”
*
下午的戲明蔚狀态不好,随泱那麼一鬧後,化妝組不敢給她上厚重的遮瑕,眼圈怎麼拍都明顯像哭過,宋啟和沈遐一商量,改成了夜景戲,暗光下看不太出來,拍到大晚上才過了這一條。
次日沈遐直接飛到北京去和旭詩碼盤,他以個人名義接手,條款定得細,精雕細琢到旭詩的法務指不定在背後罵了他多久,流程走得卻快,不到一周就飛回片場。
卻沒見到明蔚,一問宋啟,明蔚見這幾天劇組進度放慢,請了假去錄音了。
他心中再怎麼想飛去見她,也隻能暫忍。合同甫一簽成,旭詩轉手大半投資份額給沈遐,他從片尾無關緊要的聯合出品人之一,一躍而成出品方、導演及監制,其他投資方都有些望而卻步,被沈遐一通通電話安撫保證過去,到最後索性擺起了架子,對就是我接手了,你們現在上了賊船也退不出來,還說什麼有的沒的都沒意義——這個态度一放,那些人反而真安定下來。
沈遐心裡門清,這屬于一時的風平浪靜,等到成片上映前又會是一大批投資變動。
要說他比起22歲的自己多了些什麼,可能就是這點商場上的經驗之談,和他們交手的過程中,倒恨不得恢複記憶了。
他回劇組第一件事就是改劇本,旭詩的那群編劇組,好些個偷偷跑了,沈遐也不管,開了個大會就把整個本子重修了一遍,大改。
随泱和邊朔那條感情線大幅縮減,壞女人她演不好,幹脆演個搖擺其中的普通人,最後變好也行,污點證人也行,留個白,不重要。
随泱氣勢洶洶地帶着經紀人和助理堵到沈遐房間,再删下去她要變四番了,給明蔚做配。
“愛演不演。”沈遐抱着臂,難得拿出公司裡的那副總裁派頭,眉眼淡漠地說,“你不演就是違約,你想找條款漏洞違約,我是你老闆,我給你卡着流程,過了拍攝周期,想提什麼流程提什麼,拍攝周期裡違約,想都别想。”
随泱指着沈遐鼻子大罵一通,說你給明蔚捧個影後出來得了,轉身就走。
她家裡是有發行關系,但她要是真演了這片,家裡怎麼可能故意卡它。
沈遐被随泱摔了門,打電話給邊朔:“你去安撫一下随泱,哄兩句,給她個台階下來。”
邊朔在電話那頭嚎:“沈遐,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
“明蔚說我現在精神狀态不正常。”沈遐威脅他,“你不配合,我立刻把劇本改成你和男二号演男同志。”
邊朔:“……”
邊朔氣得挂了電話就去找宋啟,見宋啟在剪輯室一個人傻樂,邊朔說:“沈遐瘋了,你不管?你不覺得地位受威脅?”
宋啟指指屏幕,說:“這段按他意思剪的,你來看。”
邊朔探過腦袋去看,剪的就是明蔚演的聞素心死掉那場戲。
明蔚表情的那個特寫果然删了,沈遐拍片子比宋啟心狠,犯罪片講求打點,用前後鮮明落差震動人心。聞素心生前背了累累人命,最後要是留個脆弱神情太俗氣,隻拍遠景裡纖瘦人影在血泊中倒下,承載血肉骨骼的軀體轟然一響,蒙太奇切到芸芸衆生,周遭景色一覽無餘,落入傷痕累累的卧底眼裡,此時他終于不用看着她眼色苟且偷生,而化為茫茫人間裡仿佛未曾受過傷害的普通青年。鏡頭跟随着他暢快呼吸,整段處理得輕盈漂亮。
邊朔看完沉吟了一會兒,心想随泱要是看到,估計會駁回沈遐要捧明蔚的想法,認為他要捧的實際是姜行雲。
姜行雲在房間裡看着新劇本連打三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