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得是實話啊......”林愉不明白問題出在何處,圓圓的杏眼中噙滿疑惑,“小兔,你為什麼不直接和你奶奶表達你的想法呢,是不好意思嗎?”
“你,啊——!”東子涵徹底破防,無能狂怒,大喊幾聲發洩。
朱老闆靜靜觀賞這場鬧劇,幾乎要笑昏過去,向林愉招招手:“哎呀小林,你快停下吧,你好把他給說死了。”
“唉,現在的小孩真奇怪。”林愉抖摟開從大媽那要來的濕毛巾,給東子涵擦臉,這小兔的眼下臉上盡是淚水與汗滴,狼狽異常,“你如果有個正兒八經的理由,我們不會攔着你走,但你如果隻想繼續當小混混,那可不行。”
林愉調查過幾個東子涵所謂的“兄弟”。
大部分小孩的身世的确令人唏噓,可正如野蠻生長的樹木肆意到了年歲,已經歪得難以矯正,有些人的腦中一片空白,善惡界限空空,心裡那杆秤上也空空,好似個玻璃玩偶,什麼欲望皆藏不住,軀殼易碎,但留下玻璃碴子極容易紮傷無辜路人。
如果東子涵走到這個地步,簡直傷人傷己。
“我不是小混混...嗚......”東子涵本以為他會被暴打一頓,畢竟族群裡教育小孩就是這般,可沒想到迎來的卻是林愉的輕聲細語,難以置信地悄悄落淚,“學習...怎麼學都望不到頭,但發視頻的收益卻很快,很快就有人評論我。”
“那是因為你生活好,但這又不是你自己創造的,沒了你親戚們給你錢,你該怎麼辦?”朱老闆一針見血,把手電倚在黃瓜架邊,讓強子鋪上塑料布,帶着大家席地而坐,“如果你不改變,就算我們真放你去拍視頻當網紅,這條路也長遠不了。”
前兒才下完雨,田埂中隐匿着不少青蛙□□,棍兒呱棍兒呱的,吵得别有一番風味,更防止了幾人被蚊蟲侵擾。
東子涵聽着蛙鳴,燥熱與怒火在潮濕清涼的夜風中緩緩褪去,逐漸找回理智:“可是做我自己想做的,我高興......而在學校,誰都不喜歡我。”
他講話有鄉音,說起英語來總彌漫着股大碴子味,而班上三分之二的同學自幼參與英語演講比賽,口語流利,他永遠望塵莫及。
新時代的學生們很文明,再厭惡誰也不至于真去打罵,可漠視與暗諷也叫暴力。
在這般環境下,東子涵習慣了獨自吃飯和上洗手間,春秋遊時默默坐在到一旁,在熱火朝天的打遊戲聲與嬉鬧聲,靠着冰冷的車窗玻璃睡覺。
“幹嘛要在乎别人的喜歡,你再開學是初三,和他們就剩一年相處時間了,往後大家誰還認識誰啊。”林愉雙手托腮,聽東子涵磕磕絆絆地自述。
“一年時間也很長。”東子涵不願再面對那些同學。
朱老闆拍拍他的肩膀,感歎道:“是啊,一年就有三百六十五天,到了我這個年紀還有多少三百六十五天呢?可是孩子,你才多大,區區一年就是一眨眼啊,我當時眼睛連眨了五下,還覺得時間過得不夠快,不能快到直接讓我變成大款。”
“但您現在很有錢啊,我要是也能這樣就好了。”東子涵愁眉苦臉。
“哈哈哈哈,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朱老闆審視他的小瘦身闆,晃晃腦袋,“你長得還不如小林結實呢,甭說像我一樣了,就是單純去幹體力活,也沒人要你啊。”
林愉打心底裡贊同,炫耀似地朝精神小兔捶捶自己的臂膀。
她為了能在靈獸綜評裡的體能一項得優等,常跟着莫歸、布安懷去健身房鍛煉,隔日會夜跑,吃飯時也多吃牛肉或雞胸,感覺手臂上快有肌肉的線條了。
“我可以改變啊。”東子涵不服氣地反駁道。
這時候,總是沉默寡言的強子嗤笑一聲:“但時代也改變了,不過是好事,否則就你這種不知死活的小孩崽子,估計......”
“孩子,這麼跟你講吧,我最初那會兒是賺快錢的人,我不害人,可在那個年代沒有和氣生财一說。”朱老闆語氣意味深長,挑揀出幾件無傷大雅的事情談起,像說故事般慢悠悠說給東子涵聽。
那是段遍地黃金,憑借一把刀、一身膽就能改頭換面的瘋狂歲月;也是段人命輕薄,易變一具骨、一抔土徒成前車之鑒的血腥日子。
東子涵聽着聽着,也從最開始的驚奇興奮變為恐懼歎息。
“來,強子,給他看看你身上的傷。”朱老闆精通恐吓療法,準備再接再厲。
“人小姑娘還在這呢,我就不掀衣服了,你就瞅瞅這幾道淺的得了。”強子把手電拽到身前,給忠義會群主精神小兔一一細數刀疤們的來曆。
除此之外,還有道圓形的傷疤,是哪種東西造成的,不言而喻。
“這......”此刻,東子涵終于理解了朱老闆等人為什麼在聽到忠義會時,臉上會浮現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朱老闆見對方勉強還算明白事理,沒有嘲諷,語重心長道:“孩子,你隻要能養活自己,不給社會添麻煩,幹什麼都行。可現在,你哪樣都做不到。叔知道你委屈,但光委屈解決不了問題,好好回去上學,想想怎麼可持續性地拍視頻,先靠自己掙到錢了再談其他。”
“對啊小兔子,這也是你奶奶的意思,她知道早些年對你有所忽視,也理解你覺得學習痛苦,卻不能放任你為非作歹。”林愉呼噜呼噜東子涵頭頂的彩色軟毛。
“嗯......”東子涵雙臂環住大腿,把臉死死埋在膝頭,悶聲大哭,“我、我明天就回去。”
“這就對喽。”林愉繼續順毛撸。
然而這時,東子涵弱弱問了一句:“那…那還和我cpdd嗎,别人都有cp,就我沒……啊,别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