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并不難走,他們隻行了一刻鐘,便來到了半山腰。
月亮瞅了一眼山上的兩人,興緻盎然地為他們在天空中灑上玉色的酒。那酒緩緩流淌着,碰撞在黑色的天幕上,凝結成璀璨的露滴。
楚淵帶着路熹茗來到了一座小亭子前,指着亭子說:“就是這裡了。”
幾隻小飛蟲撲向路熹茗手中提着的燈,她揮了揮手将它們趕走,可那小飛蟲轉了一圈後又撲了回來。
“你是說,這座亭子是他的墓?”
楚淵拿出準備好的布,擦了擦亭子中心的大理石桌椅,邀請路熹茗坐下。
“他走得很突然,而我父親選擇了秘不發喪,讓我代替他活在世上。因此,我們連個葬禮都無法給他。他生前最愛帶我來這座山散步談心,我們那時候還開玩笑,他死了之後埋在這山的陽面,我死了便埋在陰面,我們一陰一陽,環抱這座山,永遠守護着嶽溪。”
“你看,”楚淵站了起來,将燈湊近亭子上方的牌匾,“這裡有一個‘淩’字。而這亭子下面就埋着他。”
那金黃色的“淩”刻在黑楠木牌匾上,孤獨地與路熹茗對望。
路熹茗呆呆地看着那幽暗的火光在黑色牌匾上跳動,腦内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問:“我有一個問題,甯舒眉為什麼喜歡的是你兄長而不是你?”
本來很傷感的氛圍突然變得有些尴尬起來。
“情這個字,最難解釋清了。”
“你兄長沒和你聊過嗎?我不是在吃醋,我也不是八卦,我真的是好奇。”
“聊過,但我覺得那個理由很奇特,在我看來,這并不能構成情感的來源。”
“是什麼?”
楚淵認真思索了一下,說道:“他說,甯舒眉覺得他和自己很像,因為她看我兄長,也是一片漆黑的。”
路熹茗一拍大腿,跳了起來,感歎道:“和我想的一樣!楚子淩果然是個不存在的人!”
楚淵無奈道:“我連兄長的墳墓都帶你看了,你怎麼還是這麼認為?難不成要我将他挖出來,你才信我嗎?”
“我信你,”路熹茗拍拍楚淵的肩膀,“但我的意思是,甯舒眉既然看不到他的靈魂,說不定他并非自然誕生之人。”
“如果他是實體化出來的,那又是誰做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那撲向燈的小飛蟲卻突然出聲了,吓了路熹茗一跳:“我不記得我這麼做過,肯定不是我。你也别這麼武斷,人沒了靈魂還是有别的生命來源的。您脖子上項鍊裡那不就是嗎,叫‘魄’是吧,有魄就能活下去。也有可能那個姓甯的小丫頭就是随便編了個喜歡的理由,誰信誰傻。”
路熹茗拍拍心口,道:“金嬉,你還是這麼神出鬼沒,下次别這麼吓人了好不好?”
“罷了,不說這個了,”路熹茗試圖給大家台階下,“楚老師,你又是為什麼要和我離婚呢?”
她向來接受速度很快,離婚而已嘛,“林夢洋”和“楚子淩”離婚,關她路熹茗什麼事情呢?隻要楚淵沒有親自開口說讨厭她,她好像都能接受。
楚淵目視山腳下的點點燈火,歎了口氣,道:“你若還與我保持婚姻關系,我怕你有危險。”
路熹茗氣鼓鼓地說:“我自己一個人呆着,難道就不危險?我頂着林夢洋的名号,到哪裡都有人要我的命,早就習慣了。”
“這不一樣,以往人們針對的是你,我有自信将你保護好。可這次人們針對的卻是我,我怕我哪天出事了,你也會受牽連。”
路熹茗想到今天下午遇到的遊驚鴻,心說你這自信到底哪裡來的。
可她還是關切地問道:“發生什麼了?”
“我們不需要再接任務了,積分已經足夠,”楚淵凝視着路熹茗,“而原因是什麼你知道嗎?”
“是有人退選了嗎?”路熹茗猜道。
楚淵搖了搖頭,道:“并非如此,從上上周開始,積分榜上有多人接連死亡。”
“而他們死得都很離奇。每個人都是被毒死的,且都是在公共場合被下毒。有的在宴席上,有的在酒樓裡,有的在早餐鋪中,而與他們一同進餐的人,一點事都沒有。稽查司已經開始着手處理這樁連環案件了,這就是我趕回嶽溪的原因。”
他湊近路熹茗,低聲說道:“看來,有人不想讓長老會再辦下去。”
路熹茗明白自己逃不過當别人棋子的宿命了,因為她聽到離奇的事情,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該死的探究欲和好奇心。
“我想幫忙。”
“太危險了,我不想讓你冒險。”
她對楚淵的話不置可否,隻是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發,又問了一個讓人猝不及防的問題。
“為什麼小謹說你聞起來很苦呢?你到底在痛苦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