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踟蹰着回答:“沒......”
老奶奶熱情邀請道:“那今晚你先在這裡歇歇吧。這麼晚了,魏大夫要是不嫌棄,也在這裡歇一歇吧。”
“不用了,”魏覺隐搶先答道,“我住處離這裡不遠,就不打擾您了,請多保重。”
說罷,他便收拾好了藥箱起身往外走。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路熹茗拉住他的衣袖道。
他回了句“不客氣”,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路熹茗自然是沒有地方去的,她隻好感激地對老奶奶道了謝,然後坐在桌邊目送魏覺隐離去。
“再見。”她在心裡默默與對方道别。
門被輕輕關上,路熹茗聽着那“喀哒”落鎖的聲音,趴到了桌上,心裡空蕩蕩的。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她心底裡溜了出來,她隻能眼睜睜看着這東西慢慢溜走。
不知過了多久,那病榻上的少年恢複了意識,他聲音嘶啞又無力,喃喃道:“水,水......”
路熹茗本就在半夢半醒間,聽到聲響立刻彈起身來,拿起水杯走向床榻。
那少年顯然是沒料到竟有陌生年輕女子在他屋内,本來模糊的意識也瞬間變得清醒了。
“别緊張,我沒有惡意,我在旅行中迷路了,奶奶好心收留我借宿一晚。”路熹茗解釋道。
那少年看清路熹茗的臉後,竟羞惱道:“怎麼會是你?”
路熹茗不知他為何突然生氣,隻記得魏覺隐吩咐的“不能讓他情緒波動過大”,趕忙賠笑道:“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做的,就留幾個小時,等天亮了有馬車了我就走。”
那少年卻似乎非常嫌棄她,紅着臉指責道:“就是因為你,我才會生病!”
“對不起,可是為什麼會是因為我呢?”路熹茗有些不悅,卻依舊保持着禮貌問道。
“如果不是因為你,藍晶不會漲到我們買不起!我就不會生病!”
路熹茗呆住了,她想過很多少年發病的可能性,卻沒想到這居然和幾日前藍晶價格暴漲有關。
“哎呀,你在做什麼呀!”老奶奶聽見争吵聲趕忙拄着拐杖從另一間屋子裡走來。
她嚴肅地對孫子說:“你能醒還是因為人家替你找的大夫,你怎麼能這麼說别人?”
但那少年明顯有自己的見解:“若不是因為她,我根本不會發燒!”
“好了,”老奶奶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我不記得我這樣教育過你!别人幫了你,你怎麼能這麼血口噴人呢?!”
“我知道了,奶奶,謝謝你願意收留我,”路熹茗支撐着身子站了起來,腳踝比之前更痛了,“不過我還是先離開吧,我在這裡讓他動氣不利于恢複的。”
“這麼晚了,天寒地凍的,你去哪裡呢?”老奶奶試圖攔下她。
那少年卻拉住他奶奶,道:“你讓她走吧,我們家不歡迎她,她這樣的人,随便找個男的都能賴上去,不會死的。”
怎麼,關于她的坊間傳聞已經進化到如今這樣人格羞辱的版本了嗎?
“祝你早日康複,再見。”路熹茗忍着強烈的不适和惡心說完,便轉頭蹒跚着走出了門,縱使老奶奶百般道歉,她都沒有一絲留下的心思了。
門鎖再次發出“喀哒”的聲音,而她看着眼前的片片雪花,再一次迷失了。
她走出院子,卻發現送他們來的馬車還停留在路邊。
難道魏覺隐還沒走?還是特意給她留了交通工具,好讓她方便離開?
她帶着驚喜靠近馬車,卻在快要觸碰到車門的時候想起了少年的那句“随便找個男的都能賴上去”,伸出的手又如觸電般縮了回來,後低下頭來向路的另一邊行去。
可下一刻,她的胳膊便被人抓住了。
魏覺隐的聲音透過車窗在她耳畔響起:“路過了就進來坐坐嘛,你趕着去哪?”
路熹茗不敢回頭讓他發現自己發紅的雙眼,就這麼背對着他問:“你怎麼還沒走?”
魏覺隐徹底走下了車,撐着傘來到了她面前。路熹茗頭頂上空的雪一下子被隔開了。
“叛逆的小鳥怎麼把頭低下了?”他問,“那孩子醒來了?”
路熹茗依舊低着頭點點頭,道:“真的謝謝你,有驚無險,他燒退了。”
他笑着問:“那你又為何出來呢?”
路熹茗回嘴道:“那你又為何沒走呢?”
“你的腳踝我忘了治了,”他說,“上車吧,我給你抹點藥。”
路熹茗沒再鬧别扭,跟着他走上了車。
“我要是不出來,你就一直在車裡等着嗎?”路熹茗問了這樣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可能吧,誰知道呢?”魏覺隐翻着藥箱說。
“你好像很喜歡說這句話。”這已經是路熹茗不知第幾次聽他這麼說了。
“哈哈,是嗎?”他打開一個紅色的藥瓶,取出棉花來往上倒了些液體,“人生在世,就是有很多可能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