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回到昭然醫館時,秦昭然已經把飯做好了,正坐在桌邊等他們。
他沒有問他們怎麼這麼晚回來,隻是看了一眼路熹茗通紅的眼眶,教育魏尋道:“你怎麼讓她哭了?”
路熹茗見狀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不是他把我弄哭的。”
秦昭然笑了笑,讓他們坐下來,又說:“那也是他看着你哭的,小尋,這可是你的不對了,她剛要開始哭的時候你就該哄好她的。”
路熹茗有些不贊成這樣的說法,輕聲反駁道:“不至于不至于,哭和笑一樣,都隻是表達情緒的方式罷了,沒有好壞之分,也不是哭了就要被哄。況且,我比他年長,更不需要被哄。”
聞言,秦昭然意味深長地挑起一邊的眉毛看了魏尋一眼,而少年則是朝他咧開嘴角回了一個天真爛漫的笑,之後便拿起了筷子。
這對養父子似乎有些路熹茗無法介入的默契,她也不想介入,就低下頭開始扒飯。
飯吃了一半時,秦昭然又開口了:“說來巧了,咱們這次去天錫城要見的患者也是因為止不住地流淚找我們的。”
路熹茗好奇心上來了,瞬間放下了筷子用期待的目光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秦昭然順了她的好奇心,也放下筷子,繼續說道:“她的娘家人前些日子來找到我,說她從兩年前開始便得了一種怪病,一到晚上便淚流滿面,怎麼都停不下來,等到白天就好了。而她的娘家人說她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傷心事,家庭也挺幸福美滿的。”
“然後呢?”路熹茗問道。
“具體原因得去了現場才知道,”秦昭然說,“不去她所處的環境中仔細探探,我也沒辦法下定論。”
路熹茗暗忖着,應該不會有什麼傷心事都沒有就哭個不停的人。所謂的“看起來沒什麼傷心事”,或許隻是因為對那人不夠了解吧。
随即,她又問:“這種淚流不止的現象也算是疾病嗎?”
“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算,”魏尋加入他們的談話中,“但把它歸類成疾病反而讓人更好接受一些,不是嗎?是疾病,便多多少少能找到藥,即使藥本身沒什麼作用,也能給人些希望。”
“是啊,安慰劑就是這樣的。最後還是得看個人免疫系統。”路熹茗默默吐槽着。
可把這種情況當成疾病真的是對的嗎?
路熹茗想了片刻,又說:“疾病會帶來歧視的呀......她或許隻是特别些,把她當作病人卻像是給她貼了個标簽一樣,這樣她走到哪裡都可能被人區别對待了。”
“你說的有道理,”魏尋也放下筷子,轉頭看向秦昭然,“秦叔,要不我們以後換個稱呼吧。”
“你想怎麼稱呼他們呢,小路?”秦昭然把命名權交給路熹茗。
“這......”路熹茗摸着下巴思忖着,“要不就客戶吧。”
萬能詞彙,沒有褒義也沒有貶義。
秦昭然很好說話,他沒有任何意見,欣然接受了這個稱呼。接着,他交代了幾句第二日出發的事情,便結束了晚飯,走回房内了。
路熹茗在房間收拾行李的時候,魏尋來了。
她打開房門,見少年手上拿着點燃的香爐,便問:“這是做什麼?”
“你不是說蚊子多睡不着嗎?我給你送些驅蚊的熏香。”
路熹茗都快忘了早上随口提的那句話,聽他這麼一說才想起來,感激地接過香爐,對他道了謝。
等她将熏香放在桌上後,回過頭來,卻發現魏尋還沒走。
他靠在門框上踟蹰了片刻,終于開口問:“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給書院送藥?”
“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不然你哭什麼?”
路熹茗覺得這個小鬼腼腆又固執的樣子确實又可愛又好笑,便和顔悅色地說:“哭也不代表難過或者厭惡,有沒有可能我那是被你感動到了?”
“是真的嗎?”
“是真的。”路熹茗真誠地注視着他。
“你可真奇特,”魏尋歪頭看着她,“說理智也很理智,說感性也感性,每天都像有很多東西需要思考。真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你不會想要知道的。”路熹茗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