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她好像也沒什麼可以遠離他的合适手段了。
魏尋見她又皺起了眉,似乎很為難的樣子,連忙向她道歉:“是不是我吓着你了?抱歉,我下次不再開這種玩笑了。”
“你不會不甘心嗎?如果我不能和你組成家庭的話......”路熹茗擡起頭來問。
“會,但那也說明了,我還沒成長到你能全心全意接納我的地步,我還需要努力,”少年向她點點頭,“況且,你已經是我的家人了,這一點不會改變的。”
就在他們祈盼着新生活、讨論着生活的意義時,有些人已經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第二天下午,路熹茗又一次去到了張晏那裡,而這次她卻是受秦昭然的委托來尋一味藥的。
昨天她看到的那個病人已經被白布蓋上了,而他的家人們正匍匐在屍體前哭得崩潰。
張晏歎了口氣,對路熹茗說:“我們盡力了,他也盡力了,我看得出來他很想活下去,一直努力在保持清醒。昨日夜裡他吐了血,接着很快就發起了高燒。我們喂了退燒藥,他今早終于退燒了,可人也沒了。”
路熹茗有些内疚,她甚至在想,如果昨天自己沒來打擾他,他會不會就能多些精力熬過去了。
“小路,這是老秦要的藥,”張晏把路熹茗帶出那病人所在房間,又給她從藥房裡取出一個罐子來,“昨天你說的那個能看到比灰塵還小的物體之人,有給你什麼答案嗎?”
路熹茗失落地搖了搖頭,喃喃道:“抱歉,是我太天真了,讓張大夫您跟着白忙活了。”
“沒事,一點小事而已。我們也都是一點點摸索着給人治病的。不過,你這戴面罩的法子似乎是有些用的,我們醫館的大夫們戴着面罩,近距離接觸那麼多病人,好像也沒有感染的迹象。”
“既然這樣,”路熹茗又恢複了些精神,“張大夫,您能幫我多告訴些人嗎?您身邊的朋友,家人,或者是别的大夫,隻要更多人能知道,或許就能減少些染病的人。”
“我身邊的人我已經都告知了,不過,要是想要在社會層面産生影響,還是得靠官府的力量啊。”
路熹茗一直在腦海裡琢磨着張晏的這句話,等到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拿着藥站在了樂陽城首的辦公樓前了。
幾個配着劍的守衛攔下了她,問道:“你來找城首做什麼?有預約嗎?”
環亞的城首和市長差不多,乃一個城市的最高行政者。路熹茗也沒想好她是來做什麼的,她完全靠着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在支撐着她行動,但凡換一天,或是沒見過那個去世的病人,可能她這股沖動就根本不會産生。
“我有些關于瘟疫防治的事情想要找城首聊聊。”路熹茗裝作沉着冷靜地應對着。
“有預約嗎?”其中一個守衛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沒有,”路熹茗依舊表面沉着,但手已經開始出汗了,“請問要怎麼預約?”
“你在樞文苑獲得了任務處理資格嗎?得先獲得資格,再在樞文苑進行預約,”另一個守衛說到一半笑了起來,“哦對,我想起來了,女人好像是不能接任務的。”
“那不好意思了,姑娘,你沒辦法見到城首了。”
路熹茗離開那棟氣派建築之時鼻子都氣歪了,她不明白,為什麼想要做些事情竟如此的困難?如果真的像魏尋說的那樣,她有了身份地位,是不是就會有人願意給她機會聽她說話了?
她隻好又走到了稽查司,選擇了報官,可接待她的稽查卻怎麼也不肯帶她去見最高稽查,說是“又沒什麼要緊的事,他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嗎”。
“沒關系,我見不到他不要緊,能否轉告他,瘟疫的一大傳播途徑就是人和人說話時口腔裡的液體?”路熹茗在被送出門口前抓住了一個稽查的袖子,又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面罩,“戴上面罩就可以減少瘟疫的傳播了。如果能想辦法讓大衆都知道這個法子,或許樂陽的瘟疫就能平息一些。”
雖然她還沒有證實這一點,但這個世界裡好像根本沒有證實這一點的條件。
這個藍領紋稽查不耐煩地晃動着袖子,問:“告訴他這件事,然後呢?姑娘,你什麼來頭,我們為什麼要信你的話?”
“我什麼來頭重要嗎?外面這麼多百姓的生命,不才是重要的嗎?”
“這件事不歸稽查司管,你找錯地方了,”另一個綠領紋的終于不再隻是看熱鬧,“我們不懂這些,我們隻是執法者。請你不要為難我們。”
被趕出稽查司後,路熹茗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正當她又打算向官立的醫館走去時,魏尋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
他像是找了她許久,見到她便小跑着來到她的身邊。
路熹茗驚訝地看着他,說:“魏大夫,你擅離職守了?”
魏尋接過她手上的藥瓶,難得聲音大了些:“路大小姐,你也不看看時間,你去拿藥去了四個小時!”
“已經四個小時了嗎?”路熹茗趕緊看了一眼天空,這才驚覺天邊已經染上了黃昏的紅色。
她竟差點誤了正事!
“還好這藥不急用,不然秦叔該責備你了,”他牽住她的手,再次擡起頭來時,才發現她臉上的陰雲,“你怎麼了?”
“我想救人。”
“嗯,我也想。”
“但我在做的事情,好像沒有一件是能救到他們的,”路熹茗覺得很無力,音量也微弱了下去,“我好菜啊。”
“我們不是還沒去找實驗室嘛,”魏尋沒有問什麼是“菜”,而是溫柔地安慰她,“或許找到了之後,我們就能有對策了。”
“然後呢?我要怎麼說服世人,導緻他們生病的不是河水,而是細菌,或者是病毒?要怎麼讓他們相信一個從未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概念?”
“路路,先别想那麼多,過度思考并不能幫你什麼,隻會讓你失了分寸,”魏尋停下了腳步,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想讓這世界變好的,要相信大家,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