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大夫,”魏尋舉起藥箱,指着那名倒地的男子,挑着眉冷聲道,“還望稽查先生行個方便,讓我們看看是否能幫的上忙。”
他說得話倒是禮貌極了,隻是語氣裡實在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綠領稽查剛伸出去的手就像被火燙到一般縮了回去。
“哦,你先去,”他讓開了一條路,“我去請示一下。”
魏尋和路熹茗沒再多做逗留,撥開人群擠到抽搐之人的身邊。那男子大概三四十歲,身着亞麻色長衫,此時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魏尋又準又穩地箍住他的身子,讓他側躺在地上,路熹茗則是打開藥箱,掏出裡面的棉布來,遞給魏尋,讓他擦幹病人口中流出的分泌物。
“附近有人是他的家屬嗎?”路熹茗向周圍的人群高聲詢問着。人們都面面相觑,默不作聲,但眼中同情的神色卻在每個人之間流轉着。
得不到肯定的答複,路熹茗隻好對魏尋小聲說道:“這大概是周期性發作的病症,隻是......我們這個世界目前可能還沒發明出治療它的特效藥。”
魏尋搖搖頭,一邊繼續為他擦拭着口鼻,一邊回答她:“已經有了,别小看我們的世界。你去我藥箱裡拿兩個瓶子,一個黑色的葫蘆型,在第二層的最裡面,一個在最底層,是一個條狀、褐色的藥瓶。黑色的取兩粒,褐色的拿三粒。”
路熹茗點點頭,飛快照做了。她和魏尋換了個位置,讓他去喂藥,自己則捧着病人的頭部,為他稍稍按壓着人中和頭皮,試圖舒緩他軀體的緊張感。等到病人不再從口中流出異物時,魏尋才把藥一粒一粒小心喂給他。所有人都站在周圍,焦灼地等了大概五分鐘,那名中年男子終于恢複了清明的神智。
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魏尋因其出色的表現和顔值立刻獲得了人們的熱情誇贊,而他隻是擺了擺手,便拉緊路熹茗再次撥開人群走了出去。
他們沒走出去兩步,便被人從身後叫住了。
“等一下!”那名綠領稽查氣喘籲籲地跑到他們面前攔住了他們。這次,他倒是真的沒打算讓他們走了。“你是大夫?”他問魏尋。
“我和她,我們兩人都是。”魏尋回答得很堅定。
綠領稽查的目光落在二人交疊的手上,沒有做什麼評價,隻是繼續用他公事公辦的态度問道:“你們之前說想跟着去北方,如今還作數嗎?我們缺随團大夫,隻是到了北方,二位還得請自行回來。”
眼下若是能做随團的大夫,便有機會搞清楚環亞大費周章把人送去寒照究竟為了什麼。路熹茗和魏尋對視一眼,似乎都對這個提議感到了心動。
此時,那名紫領稽查竟親自走了過來。他個子很高,肩膀很寬,莫名讓路熹茗想到了一位故人,隻是她很快便沒有心思去想什麼故不故人的了。
“一會兒我們會有二十五輛馬車來接這一百二十号人,”紫領紋稽查說道,“既然你們都是大夫,便每人負責六十号人,一人坐在隊伍中間,一人坐在隊伍前。還有你這把劍,就留在這裡。”
他說完後,指了指魏尋懷中的劍,等待着他的回應。
路熹茗心想,分開坐馬車她能接受,但讓魏尋把他那麼寶貝的劍就這麼扔在這裡,她根本無法妥協,于是搶先裝起了柔弱,夾着嗓子扭捏地說:“先生,若您不放心,還是把劍給我吧。我自小隻做過些女工,略懂些醫藥,根本不知道怎麼用劍,甚至提都提不大動。這把劍是我們父親的遺物,斷然不能扔的,不如這一路上,都讓我拿着,你們若還是不放心,便把劍和我的手捆在一起吧!”
紫領稽查瞥了她一眼,雲淡風輕說了句:“你收好,但凡讓劍露出來,你們二人便直接下車。”
說完後,他便轉過身,潇灑地向前走去。跟在他身後的一名紅領紋稽查打算領着魏尋向隊伍前方走,魏尋的眼睛卻黏在路熹茗身上,不願挪開。
“我們又不是見不到了,”路熹茗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很燦爛,“車隊休息的時候,就是我們見面聊天的時候。”
魏尋遲疑地向前走了兩步,随後調轉過頭,把藥箱和行囊都放在了地上,張開雙臂将她緊緊抱住,就像是在握住一捧逐漸流逝的沙一樣。
“好,一會兒見,”他溫熱的呼吸灑在路熹茗耳邊,和他的聲音一樣纏綿悠長,“一會兒見。”
隻是他們誰都沒想到,他們再次見面已經是一年後的事了。或許在他們昨日約定下要一年後見面的那一刻,這個約定就已經替他們二人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