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慶國以及寒照接壤的塔基利克,簡稱塔國,崇尚武力,曆史上曾和其周邊發生過多次沖突。當然,這裡所說的“曆史”不光包括這一輪世界線的曆史,也包括曾經三輪的過去。
該國以戰養戰,又擅長離間他國關系,因此在“打敗他國-收割他國财産資源-轉向下一個目标”的循環中屢戰屢勝。
每吞一個小國,塔國人民的自豪感便增加一分,等他們吞并完周邊的小國後,嚣張的氣焰到達頂峰,便會開始嘗試挑戰體量較大的國家。
曾經,這個“大國”是寒照,而這一次,這個“大國”則變成了環亞。
魏尋和路熹茗描述過過去幾次寒照與塔國交戰的細節。他說,塔國總會在開始吞并周邊小國之前,假借貿易和文化交流的名義,讓寒照從山裡開條道來,他父王注重鄰裡和睦,每次都答應了。在這之後,等他們反應過來塔國的企圖之時,寬闊的大道已經建好了。
隻是那時,寒照人等來的并不是和平的信鴿,而是戰争的号角。魏尋的父親總會在通路的那一年去世,而年僅二十的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挑起抗敵入侵的大梁。
“為何别人隻要描繪一下美好未來,我們就會相信那一定會實現?很愚蠢,不是嗎?”魏尋發出的感慨和沈渺一模一樣,“隻是,若當時和塔國使臣交談的是我,做決策的是我,我或許也會和我父親做出同樣的決定來。”
可不是嘛,以一群人之心,度另一群人之腹,彼此間得到也隻會是震驚和久久不能釋懷。或許對于塔國人來說,不向外拓展自己的疆域固步自封,才是愚蠢的行為。
但為自己做決定,和為所有人做決定,始終是不同的,在這一點上,路熹茗無比共情魏尋。
“道路總歸會通的,”路熹茗當時是這麼安慰陷入悲傷回憶的魏尋的,“隻是我們還沒等到普通人能心平氣和又閑适自得走在那路上的一天。”
可她說完就閉嘴了,因為她緊接着想起來,是因為自己的倉促決定,才導緻所有人都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
有一件事魏尋記得很深,他說在他的第二世裡,寒照人能自如操縱雷電,因此兵器也多半都是帶電的,塔國人不出半月便被打得退了百裡地。可當他在邊境帶兵之時,許多寒照京城大學院的先生和學生都離奇失蹤了。
當然,更奇怪的是,學文學藝的人都被留了下來,失蹤的都是學制造之術的人。
“我把這件事始終記在心上,也沒有放棄尋找這些人,隻是一直都沒有找到,”魏尋皺着眉頭評價這件事,“等我從戰場上回來沒多久後,我就開始新的一輪人生了。我猜他們當時或許以為是我們的工匠技藝高超,才能讓武器也能發出雷電來,這才動了擄走人的心思。”
路熹茗不知這失蹤案是否和塔國的人有關,她隻記得在她當女王的那一世中,環亞大陸各國都多多少少為人口失蹤而煩惱着。
她原本以為那些失蹤案都是南疆人做的,如此看來好像不僅如此。怕是這片大陸上還隐藏着一個共同的敵人,隻是寒照先一步對其進行了抵抗,為所有人買了單。
而如今為環亞其餘人的安穩日子買單的,卻變成了被送到風原谷來的石芯們。
路熹茗或許是見過了太多這樣的爾虞我詐,聽完了沈渺的發言,并沒有像他那樣義憤填膺,反而是冷笑了一下,内心湧起濃濃的無力與疲憊。
“向來如此,真是諷刺,”她想,“要為敵對的雙方找到共同點,除了吃喝呼吸和生存,我想不到别的了。”
可偏偏一方為了“更好”地生存總是要侵占另一方的生存空間,她找出的這個共同點好像又沒什麼卵用了。
“塔國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多人?”她捂着因思慮過度隐隐作痛的前額,邊走邊看向亂成一鍋粥的山下,問沈渺,“是不是向長老會開出了什麼條件?”
“我不清楚,”沈渺搖了搖頭,“我隻是偶然在和同僚們一起吃飯時聽到他們談論起塔國來的,好像是和藍晶也有關。”
“那風原谷還歸你們管嗎?”
“今年秋季之後,我們就不能再插手風原谷的任何事了,到時候塔國或許會在這裡扶植一個新的政權,又或許他們會派兵直接接管這裡。”
“你們為何會在山上?秋天之後也要跟着大部隊回去嗎?”
“長老會據理力争,最後争取到了一個小小的瞭望站,但用的理由是‘看住試圖翻過山來風原谷的環亞人’。隻有用這個理由,瞭望站才能長期存在在風原谷。我們隸屬于瞭望站,平日裡也時不時下山支援各營地,畢竟有那麼多人第一次來到如此寒冷的地方,生病的人太多,大夫便不夠用了。可即使算上我們,整個風原谷内外的大夫加在一起也不超過二十個。”
路熹茗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手執兵器的塔國士兵,他們依舊在低着頭聚精會神地目測着雪融化的速度。她猜他們現在一定是聽不懂範語的,可是過幾年,大概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