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塔國人并不信任你們,所以派兵看着你們?”她重新将視線集中在道路前方。
“是這樣。”
“環亞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路熹茗又問。
“哪件事?瞭望站的事情?”
“不不不,我指的是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被打破,僅僅是因為環亞想要更多的藍晶,所以向外邦獻上人口和領土。”
“不能這麼說,”沈渺立刻皺起了眉頭,叫住路熹茗,“到底是不是為了換取藍晶,那都是沒有查證的事情,你要是就這麼說出去了,必然會引起恐慌的。本來長老會的建立在許多人眼裡就是不名正言順的......”
“那你就更不應該告訴我。”
沈渺遲疑了片刻,最終歎了口氣,吞吞吐吐地問路熹茗道:“你去過地下城對吧,如果你看到過什麼特别的地方,能不能也請你告訴我?”
路熹茗看他如此踟蹰,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她沒有急着對他的問題進行回答,而是反問:“你是不是有家人在那裡?”
“是,”他點點頭,腳步慢了下來,“我跟着我愛人一起來的風原谷,本想着我隻要加入長老會,就能一路陪着她,順便在這裡住下守護着她,哪怕讓我一輩子都呆在這裡也無所謂,誰知道她到了營地,我們被分開,她很快就不知所蹤了。我托人找遍了所有的營地,自己也走遍了所有營地,都沒有找到她,隻好猜她在地下城裡,不然她怎麼都會想辦法和我見面的......”
“你愛人叫什麼名字?”路熹茗聽到他的措辭後加快了腳步,“等我救完山下的人,就去地下城找她。咱們快些吧,時間不等人。”
“她姓葉,名婉彤。秦姑娘,此話當真?”
路熹茗瞥了一眼沈渺,見他原本不帶光澤的眼睛此刻竟閃過了一絲欣喜,内心深處又泛起了一絲猶豫來。歸根結底,她不想讓對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幻滅。
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謹慎些:“如果我還能進得去地下城的話......畢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能夠不觸發機關,說不定我下次進去前就會被發現了。”
“沒關系的,我救你并不是為了讓你還我人情的,”沈渺輕輕笑了笑,“幫别人之前也得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行。可是如果你真的能夠再次進去地下城,可以考慮一下把我也帶進去。我的同僚們每次聽到我央求他們帶我去礦道附近,都連連拒絕,但是如果沒有人帶着我,我斷然是走不到那裡的。都怪我沒用。”
“可是進去或許就出不來了。”
沈渺的笑容變得溫柔了起來:“沒關系的,黑夜和白天對我來說沒有區别,反正我本來就看不見太陽和月亮。但她在不在我的身邊,對我來說卻是關鍵。”
路熹茗也對他笑了一下,笑完了才想起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恍惚了一陣,随後又把雪踩得咯吱作響。
“對了,你之前說所有大夫加在一起不超過二十個,那你是否曾見過一個同樣姓秦的少年人?大概十八九歲。”路熹茗問沈渺時刻意沒提魏尋的外貌特征。
沈渺搖了搖頭,老老實實說道:“沒有,我目前隻知道你一個姓秦的。他是你弟弟嗎?”
“算是的,但我同你一樣,也和他走散了。”
“他是石芯嗎?”
“不是,他和我其實都是跟着樂陽的車隊當随隊大夫的,”路熹茗見太陽開始西斜,加快了腳步,“沒見過不要緊,我再問幾個人。”
沈渺也提溜了一下手中的藥箱,小心翼翼地走快了些。路熹茗其實很早就發現沈渺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因為發生爆炸的明明是東邊地下城上方的營地,而不是她剛來風原谷那天下午去過的南邊營地,但她不好意思拆穿。或許是因為他的同僚們走得匆忙,沒有說清楚方向和位置,讓他誤以為爆炸是在南邊發生的。
他們又走了大概十分鐘,才好不容易來到山下。算算時間,這下山都需要半個小時,上山怕是需時更久。
山下一片焦黑,即使雪不停得下,也依舊無法掩蓋碳灰、煤油以及燒焦蛋白質混合在一起的難聞氣味。路熹茗被一陣夾雜着粉塵的風嗆得咳嗽個不停,等她好不容易直起腰擡眼向更東邊望去時,才發現這爆炸比她想象的大得多;而比“救治傷員”本身問題更嚴峻的是——這整個營地的淡水資源都用來撲滅爆炸後燃起的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