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是人們自以為是的期待造成了它們的滅頂之災。蟲子隻是個引子,不光是對小鼠的作引,也是這些觀衆的。有的人期待它們都活下來,有的人期待它們至少活下來一個,有的人則是興高采烈地期待它們全部死掉,”沈渺饒有興緻地對路熹茗解釋着,“從箱子外部根本無法看到這些動物的死活,但我能看到,我一直都能看到它們。這些人的期待讓箱子内部一會兒熾熱異常,一會兒又恢複室溫,而那些小鼠就一會兒痛苦地扯着氣管嘶叫,一會兒翻倒在地大口喘氣。”
“你在胡扯,”路熹茗冷笑一聲,“這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理?觀衆的期待讓箱子升溫,你可真會編故事。”
“你先聽我說完,”沈渺右手在空中撫了一下,擺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就算是被溫度灼傷,它們也不會變成碳。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人。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人聽不到那箱子内部的動靜,越來越多的人已經從‘期待’小鼠活着變成‘相信’小鼠死了。而當所有人都相信小鼠死了的時候,箱子裡就會燒起來。所以說,隻要有超過三個人在場,箱子内部燒起來就隻是時間問題。”
“你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路熹茗繼續指出他回答中的漏洞,“你這種說法能成立都是建立在人的思維會幹預箱内溫度這種假設上的,但這種假設怎麼可能是真的?”
“秦姑娘,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至于這種假設到底是不是真的,又該如何去驗證它,那就涉及到機密了,恕我無法向你解釋。你隻需要記住,長老會他們内部也是認可這種說法的,否則不會在人群如此密集之處對我們的裝置進行如此拙劣的模仿。”
路熹茗聽他說得那麼傲慢,咬牙切齒地反問道:“好,如果你所言為真,那麼地下城的設計目的難道是讓所有人都在裡面變成碳?”
沈渺的傷口好像又開始流血了,他摸索着從藥箱裡掏出紗布,不疾不徐地給自己包紮着,邊包紮邊回複她:“如果隻是想讓人變成碳,何必這麼大費周章?我不過是發現了人們思想中隐藏的能源罷了,而他們隻要在地下城裡,就可以為地面源源不斷地傳送熱量,那熱量可以用來冶煉金屬,可以用來開采礦石,可以用來制造火器,可以給極寒之地供暖,甚至可以将能源輸送到千裡之外的塔國都城。碳隻能燃燒一時,但人卻可以延續百世,他們那麼珍貴,我們怎麼會把他們變成碳呢?”
“你當真以為他們不會出來?别太荒謬了,你怎會以為,所有人都會照着你安排的方向走?”
話說到這裡,這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那個“賣藝人”。一個人自然而然地猜透了對方的身份,而另一個人則順水推舟承接了這個猜測。
“他們出不來的,”沈渺搖了搖頭,“到最後,我都出不來了。那唯一一條通向外界的道路,裡面布滿了金屬線,聯通着所有人的住宅。隻要他們不停止思考,電流就會不停歇地流過那些金屬線。如今我還能靠着機關将道路短暫開啟,時間一長,人變得越來越多,那個機關也會失效,會被同化成金屬線,即使再怎麼擺弄它,它也不能工作了。到時候,誰都走不出來,那裡會變成另一個世界。人們隻會知道自己是風原谷人,這塊彈丸之地無需環亞,也無需塔國。”
“你在報複塔國,還是在報複環亞?”
“都不是,我已經說了,我最後甚至也無法從地下城走出來,無論是塔國還是環亞,對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更别提報複了。”
“所以,你想做地下城的王?”
“不,那對我來說也是沒有意義的。”
“那你是什麼目的?”
“不需要什麼目的,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因偶然間發現了這一規律,被塔國利用,逼着建造地下城,又因為這是我的作品,我不得不繼續維護着它,直到我的接班人出現。就是這麼簡單。”
“所有人最後都走不出來,這件事塔國知道嗎?”
“他們不知道,這也是我前些日子剛推算出來的,但即使我現在讓他們停下來,不要再向地下城送人,他們也是聽不進去的。無限的能源,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更何況是好戰的塔國人。他們為了地下城,已經投入了山一樣的金銀,建了無數條輸送能源的管道。如果此時停下來,長老會必會出手,兩國戰争必不可免。”
他剛說完,路熹茗便抽出刀來抵在他脖子邊,質問道:“好,好,好。打仗是吧,停不下來是吧?那好,你告訴我,要超過多少人機關才會失效?”
沈渺低垂着眸子,神色黯然地看着刀刃,沉默了。
“你不怕死,我知道,”路熹茗輕聲在他耳邊說,“但如果你不說,我會在你發現之前,把地下城頂上那顆球砸碎。”
“不可以!”沈渺的面色忽然變得難看極了,不顧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掙紮着伸出手來阻止她。
路熹茗早就猜到那顆球必然對地下城的運作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但如今沈渺的舉動卻讓她懷疑這球的作用遠超于她的想象。
“如果那顆球碎了,那麼不到一天,地下城裡所有人都會變成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