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院到雲浮山的路是這樣地熟悉,她閉着眼睛都可以順利地抵達目的地。
隻不過這回略有不同,以往她多半是懷着雀躍的心情,但現在她的心裡異常地平靜,無悲也無喜。
順着青石小路走了不過一刻鐘,便到了雲浮山腳下。
山如其名,如夢似幻的雲朵浮在山腳下,整座山像是雲上仙山一般,缥缈而浩瀚。
穿過雲朵,雲浮山顯現出真正的模樣,古樸的石壁上,鐵畫銀鈎的幾道劍痕,組成了雲浮山幾個大字。
她還記得師尊用劍劃下這幾個字時的模樣,那翩若驚鴻的身影牢牢地刻在她的腦海中。
走進便能感受到一股冰寒的劍意,一瞬間就将人帶到冰天雪地中。
因着這劍意,總有其他峰的弟子到這壁前參悟劍意,體會這道劍意的精髓。
當然他們偶爾也在炎熱的夏日到這碑前避暑。
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在她來了之後一點點地添置起來的。
她看着這裡從近乎荒山的模樣,變成如今小有名氣的雲浮山。
那時的日子的格外艱難,過于年輕的師尊與她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弟子。
還記得那時的師尊,還不是這般冷冰冰的模樣,還有着幾分少年人的朝氣,也不像現在這般沉默。
她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變得不如一開始親近,也變得越來越生疏,而他的情緒也越發地淡漠,這世間似乎什麼都不能勾動他的情緒。
記憶與現實漸漸重合,眼前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她眼前。
他站在路的另一端,霧氣模糊了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真實的站在路的另一端,不是她的幻覺。
他穿的如同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白衣勝雪,墨發飛揚,持劍而立。
他們就這樣站在路的兩端,遙遙相望。
白青葙慢慢地往前走,他的面容一點點清晰起來。
直到他們的距離不過幾臂,他們才各自錯開眼神,白青葙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師尊。”
那模樣再恭敬不過,不再像以前總帶着些親昵,有些東西已悄然發生改變。
離澈靜靜地看着她,早已平靜無波的心湖泛起微弱的漣漪,“衣裳很漂亮,很适合你。”
原來他忘了啊,這件衣裳的承諾,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釋然地笑笑,輕輕撫過衣袖上精緻的刺繡,“是啊,總是穿弟子服也膩了。”
氣氛又陷入沉默之中,相顧無言。
白青葙率先打破這沉默,“聽栾紹說陸……”白青葙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小師妹修煉時受了傷,現在好些了嗎?”
本以為她來是像往常那般來讨教劍招,或是纏着他問些有的沒的,完全沒料到她是來問這個,離澈頓了頓,“無礙,去求了藥現在已經好多了。”
白青葙噎了一下,确實她能有什麼事,苦逼的是他們這些要去打工還債的壯丁。
“師尊,弟子想問一下,這去靈藥園幫忙的事可否再商議一下,畢竟最近臨近弟子大比,大家的修煉任務都很重,可否……”白青葙委婉地表示想要退掉這件事,雖然不報希望,但萬一呢。
不過果然沒有半分地的餘地,她清楚地聽到了來自師尊的拒絕。
“不可,我已經答應了靈藥園的管事。”
離澈内心掙紮,他又做出了違背本心的事,不知何時開始他竟生了心魔,總是時不時,讓他做出一些違背本心的事。
像是收下陸鯉為弟子,昨日又莫名其妙地去往靈藥園求藥,再就是今日拒絕小白。
他這心魔似乎越來越嚴重了,他萬不能被這心魔控制,看來他須得閉關一段時日。
白青葙擡眼望去,隻見師尊眉頭緊鎖,整張臉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布滿寒意。
至于露出這種表情嗎?還真是疼惜自己的心上人。
離澈轉身意圖離開,雖然知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她還是想要一個結果。
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離澈,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她不再稱呼他為師尊,直呼他的大名。
離澈轉身,一臉淡漠地看着她,她剛生出的勇氣差點消散。
倔強地擡起頭,“你還記得的吧,雲遊之前我對你說的話,那時候你沒有給我的答案,現在可以給我嗎?”
她知道這很不像話,但她真的累了,她不想等了。
以那樣的方式知道自己的結局,知曉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但是她從來沒有一個确切的答案,現在她需要一個理由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為自己的這些年畫下句點。
清澈的眼眸逐漸變得模糊,眼前的他沉默着,沉默了很久。
她的喜歡就讓他這麼困擾嗎?
“本尊,不會愛上自己的弟子。”他的聲音仿佛一道利劍,将她的心捅的稀碎。
雖然這樣的結果是她早就預見的,本以為自己已經穿上了厚厚的盔甲,沒想到還是潰不成軍。
拼命抽動嘴角擠出一個笑容,盡管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好,我知道了……以後……我會謹守一個弟子的身份,是我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