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沉露送完太醫回到内殿,将手中的藥放在案幾之上跪在榻前低聲道:“主子,奴婢幫您上藥可好?”
钰容華整個人失了往日的精氣神,一言不發的躺在榻上,眼眸怔愣望向妝台,隻一眼就讓她将妝台上的信看的很是清楚。
沉露繼續道:“太醫說您的傷隻要上藥後好生養着就成,奴婢明日取些珍珠粉為主子備好,待傷好用珍珠粉敷上,過個半月主子的肌膚定會如同先前那般滑膩嫩白。”
钰容華卻搖頭,猛然想起今日淑妃那股得意的模樣,憑什麼?憑什麼淑妃一個毫無根基、毫無家世的女人能踩到她的頭上!而她竟要受這樣的罪!
重重喘上幾口氣,心中郁結并未褪去半分,钰容華嗓音清冷,“秀女們還有多久入宮?”
沉露說:“不到一個月了。”
钰容華聞言,唇角露出苦笑,她抹幹淨眼淚,看向自個腿上的傷處,“本主要沐浴上妝,你去準備。”
沉露隻得照钰容華的意思去辦,幫她穿好宮裙,姣麗容顔脂粉點綴,豔而不媚。
钰容華定定看着銅鏡,“去将阮筠為本主叫來。”
沉露心頭一顫,分明知曉钰容華要做些什麼,可卻也無法勸解,隻能由得主子去做。
阮筠見沉露過來絲毫不意外,今日禦花園的事含玉宮上下無人不知,阮筠看見钰容華回宮的那刻,就明了今日钰容華定會見她。
反倒是聽絮顯得急切許多,“阿筠姐姐,我陪你去吧。”
阮筠微微搖頭,“你等着我就成。”
聽絮見阮筠如此說隻能送阮筠出門,沉露早已在外頭等着阮筠,見她出門後一句旁的話都不曾有直接朝前頭走去。
阮筠低眉走在沉露身後,繞過長長廊庑,燭光漸明,皎潔彎月斜挂在枝頭,偶有飛鳥經過帶動滿樹搖曳,晃得滿院馨香。阮筠小臉被燭火照亮,眉眼沉靜豔若海棠,一颦一靜間與院中景緻相映,未施粉黛卻壓了花影交疊。
钰容華在看見阮筠的面容時手中帕子都要攪爛,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的貌美,隻可惜時光逝去也帶走她靡麗容顔。
“明日你去領盅消暑的百合綠豆湯送到禦前,本主明晚要在含玉宮見到皇上。”钰容華說話語調平和,壓迫力卻十足,分明隻是在說着她的想法,然則讓人必須将事情給辦成。
阮筠輕咬下唇,她沒法拒絕钰容華,更不能拒絕,“是。”
钰容華坐姿慵懶,似是說着玩笑話,“那個叫聽絮的丫頭看着是個心思靈巧、手腳麻利的,往後讓她來本主跟前伺候。”
阮筠一驚,不敢置信地擡頭,“主子,聽絮年紀小性子也不穩重,隻怕是多會惹主子生氣,還是讓她在桃林做灑掃吧。”
她原以為隻要她聽钰容華的吩咐,至少能保住自己和聽絮,可眼下钰容華要将聽絮放在身邊,裡頭的警示不必她多說阮筠都能覺察出來。
钰容華扇子輕晃,初夏的夜間倒也不似白日悶熱,“若是無事,下去便是。”
阮筠朝前跪一步,還想要多說什麼,卻被沉露攔住眼前的場面,“主子乏了,你且退下。”
不知是如何走出内殿的,回到耳房時聽絮正焦急不安的等着阮筠。
見到阮筠回來,聽絮先是上前看看阮筠身上是否有傷痕,發覺阮筠沒有受傷,口中不住地念叨,“還好阿筠姐姐無事,可把我給擔心壞了,今日钰容華沒有再難為姐姐吧。”
說着聽絮自個察覺出不對來,阮筠臉色不好,神情也悻悻,她扯出一個笑意來安撫聽絮,卻不知這般更讓聽絮緊張起來,“怎麼了?”
阮筠拽着聽絮的衣袖将她帶入耳房,杏眸中滿是聽絮的倒影,聽絮年紀尚小,因她被卷入宮闱争鬥之中,現在也是因為她,才要去钰容華的跟前當差,指不定會出什麼事。
朱唇半張,盈盈貝齒咬住下唇,阮筠聲調很輕,“钰容華點了你明日去她跟前當差,不必在桃林做灑掃了。”
聽絮先是一愣,似是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事情,而後她展露笑意,站起身倒杯水放在阮筠的手心中,“我以為是什麼,姐姐讓我吓了好大一跳,主子想要什麼人去跟前伺候也是我的福分,倒是阿筠姐姐一人在桃林中,我不放心。”
阮筠的手被杯中熱水暖透,盞中水太滿,沁濕她靛青的裙衫,“我也不在桃林了。”
在聽絮擔憂的目光中,阮筠一字一句道:
“钰容華讓我明日去禦前一趟。”
……
钰容華今日告假并未去請安,阮筠一早就到外殿候着。
知曉钰容華不喜自己,阮筠也沒什麼心思刻意朝钰容華湊,隻安靜站在門側等着钰容華吩咐。
掩在袖中的手将帕子攪得一團亂麻,正如她現下的心也難以宣之于口,宮女本就命薄,她與聽絮的命又都捏在主子手中,如何能不怕。
青苓掀開珠簾,響動并未讓阮筠有任何旁的動作,一張小臉上豔而不媚,又有着旁人沒有的心性,打量她片刻,青苓出聲道:“主子傳你進去。”
阮筠恭恭敬敬跪在钰容華的面前,“請主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