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容華側眸看向阮筠,嗓調平緩,“擡起頭來。”
阮筠将頭擡起,素淨面容上不沾粉黛,溫順謙卑姿态做足,讓人挑不出錯。
钰容華就這般看了許久,實難否認,阮筠姿容在整個宮中都是上乘,從前她總認為自個與淑妃容貌出衆,可兩人自潛邸就侍奉皇上,多年過去怎麼比得上這麼水靈的人。
芊芊玉指拿起妝匣中一枚珍珠嵌玉的珠花,钰容華起身,指尖先是滑過阮筠的下颌,引得阮筠多些怕意,那處火辣辣的疼仿佛又再次出現,钰容華牢牢固定住阮筠,将珠花别在她發間,“這珠花——襯你。”
钰容華站起身,接過沉露手中捧着的錦帕,當着阮筠的面将指腹擦拭幹淨又扔在她的身前,“午時前回來。”
阮筠離了殿,钰容華滿臉悲怆,沉露為主子傷懷,“小主便是不用那賤婢也定能再度獲得皇上的眷寵,何苦這麼為難自己。”
钰容華手放在自己小腹之上,平坦緊繃;後宮女子繁多,又有誰能保證自己聖恩不倦,可有了孩子總歸是不一樣的,至少念着龍嗣皇上也定能想着他的母親,她若是遲遲不進行下一步,等到新秀入宮,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坐回妝台前,钰容華垂下眼眸,“本主承寵多年卻遲遲未有身孕,你去太醫署将江太醫請來,本主想要一昧藥。”
……
阮筠先去趟禦膳房,塞了幾塊碎銀子給小太監,“钰容華覺着夏日難熬,百合綠豆湯最為解暑,不知能否做一碗。”
小太監聽是含玉宮,眉眼閃過不耐煩,手中捏着碎銀子滿口随便應下,“知道了,等着就是。”
宮中位份重要,更為緊要的是皇上的寵愛,哪怕钰容華是一宮主位,寵愛頗少免不得要看人臉色,阮筠松口氣,好歹是拿到了。
一炷香過後,小太監将食盒交給阮筠,阮筠笑着同他道謝,一雙杏眸盈彎清淺讓小太監臉紅。
阮筠提着食盒仔細護着怕灑了,擡頭望向天兒不敢耽擱,尋個小路朝紫宸宮去。
魏茂元站在殿外聽着皇上時不時斥責的聲音,不一會兒議事的大臣走出,魏茂元才踏入殿内一本折子就扔在他跟前,驚得魏茂元腿一軟就要跪下。
晏識聿臉色黑沉,雙眸看向桌上的奏折,黃河水患未平,南邊竟又有小國起了歹心,戰事頻起百姓受難,朝堂竟無一人有對策,都當他是昏君不成!
魏茂元快步将茶水換下,勸說道:“皇上再生氣也要顧着自己的龍體,您早膳都未用,這樣下去身子定會受不住的,皇上是國之根本,莫要因一時怒氣不顧自個啊。”
不擡頭也能感覺到頭頂之上有道驚雷似的目光,吓得魏茂元脖頸處一陣泛涼,額頭上冒着冷汗。
晏識聿久久未曾說話,魏茂元忍不住擡頭觑眼帝王,受到他冰冷的視線又猛然一縮,“奴才有罪,但也請皇上等用完午膳後再降罪奴才。”
晏識聿擱下禦筆,手在眉宇處按下,“罷了,傳膳吧。”
魏茂元臉上堆笑站起身,剛準備去外頭傳膳,徒弟小穆子走過來,魏茂元敲下他腦袋,“你不好生在外頭當差,進來作甚。”
“哎呦。”小穆子摸着頭,“含玉宮來人了。”
魏茂元嘀咕道:“怎麼又來了,你可将人打發走了。”
自從钰容華上月侍寝過後,皇上雖然不明說,人人都以為钰容華那日侍寝惹惱皇上才又久久沒有聖寵,魏茂元清楚的很皇上是因為什麼,钰容華竟也能忍得住把人一直留着,連那日在禦花園皇上都不曾見到,這會想要見皇上怕不是連帶着他們一道害了。
小穆子搖頭,湊至魏茂元耳邊道:“我瞧着今日來的宮女,倒像是那位姑娘。”
魏茂元瞥向小穆子,回頭又看眼還在伏案的帝王,親自出殿。
阮筠站在烈日下,手中握着食盒自然垂落在身前,規矩行禮,“魏公公。”
魏茂元堆着笑意,“可是钰容華有事吩咐你來?”
阮筠笑意自然,日頭晃眼,她嬌顔更美,“主子吩咐奴婢來給皇上送消暑的羹湯。”
紫宸宮冰鑒中冒着冷氣,阮筠掌心中卻一片濡濕。
魏茂元将阮筠帶來的食盒放在晏識聿的手邊,“皇上,钰容華着人給您送湯來了。”
晏識聿眉宇緊擰,神色冷淡,使人不易靠近,“你是如何當差的?”
魏茂元頭都想塞到磚縫中,皇上這是厭極了钰容華,連帶着送來的吃食都不願收。
他剛尋摸着如何開口,殿内阮筠柔聲輕語,“主子說,夏日暑熱難擋,皇上政務繁忙,卻也要顧念龍體。”
晏識聿倏然将視線落在阮筠的身上,靛青的宮裝尋常人穿不過爾爾,卻将她襯得格外水靈,顔若桃李,烏發如瀑在身後,她跪得低了,脖頸處連帶着圓潤耳垂白皙透亮,此時悄然染上一抹紅。
不發一言……卻耐人尋味。
晏識聿懶散朝後靠去,聲調平緩,但讓人不敢抗拒: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