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把菜洗幹淨，一會兒要用。”

黎秀紅見不得侄女幹活慢吞吞的，一個勁地使喚黎霜霜做事，一會兒叫她燒火，一會兒叫她削皮。

黎霜霜拖來一張凳子，把菜放到盆裡，然後往盆裡倒水，動作不慌不忙。

黎秀紅也坐下來，一邊摘菜一邊閑聊：“霜霜你今天有十八了吧？”

黎霜霜眼皮也不擡：“快了。”

她是在霜降那天夜裡出生的，霜霜這個名字也這麼來的。

黎秀紅盯着侄女看，鵝蛋臉，皮膚白皙，眉眼精緻，水汪汪的杏眼又黑又亮，十裡八鄉就沒見過比侄女更漂亮的女孩子，就侄女這嬌氣樣，嫁到鄉下怕是會被婆家嫌棄。

心裡的那個念頭又冒了出來，家世是差了些，但是憑侄女的這張臉，相信沒幾個男人會拒絕。

黎秀紅定定神，笑着問：“十八歲的大姑娘了，該嫁人了，你娘有給你看好了人家沒有？”

黎霜霜感覺二姑媽笑得像個狼外婆，而她就是那個躲在門後面的小紅帽，假裝害羞地低頭：“我還小呢，我爹娘舍不得我，想留我在家多待兩年。”

她還想多享受幾年自由的生活，結婚什麼的，不适合她，起碼恢複高考前她不考慮人生大事。

黎秀紅循循善誘：“你就是年紀小，想得簡單，男人都喜歡鮮嫩活潑的小姑娘，等你二十幾歲了，再想找人結婚，那時候就晚了，好男人早就成别人家的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棗，你願意嫁給那些黑不溜秋的矮冬瓜啊？”

她挪近一點，拉着黎霜霜的手：“咱們家就數你長得最好看，放眼整個公社，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更漂亮的姑娘，不說嫁到公社，就算嫁到縣裡也不是不行，别聽你爹娘的，他們一輩子在地裡刨食，縣城都沒去過兩回，啥事都不懂。”

“你要是能嫁到縣裡，吃喝不愁，還能貼補娘家，等将來你弟長大了，有你這個姐姐幫襯，說不定還能在縣裡找到一份好工作，你爺和你奶也能跟着你們兩姐弟享幾年福。”

當初侄女一路讀到高中，黎秀紅曾回家勸爹娘不要浪費錢，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用，到頭來還不是嫁出去，便宜别人家。

她娘叫她閉嘴，罵她一個已經出嫁了的小姑子回來管娘家的事，純粹是多管閑事，惹人煩。

現在她對她娘是發自内心的佩服，還是她娘目光長遠，侄女長得好看，那就是一個漂亮的花瓶，有了高中學曆，加上這相貌，才貌出衆。

一個長得漂亮又聰明的姑娘，比單純漂亮卻腦袋空空的草包好太多了，那家人應該會滿意。

黎霜霜微笑中帶着幾分疏離：“二姑媽，我覺得你想得太理所當然了，城裡人向來眼睛往天上看，哪裡會看得上我們鄉下人，這樣的白日夢我勸你少做，不現實。”

“就算将來我撞了大運嫁到了縣裡，戶口還是農村的，吃不了商品糧，縣裡的人聰明着呢，怎麼會心甘情願養着一個吃白食的人？”

她不知道二姑媽突然拉着她講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有什麼目的，純粹是出于親戚關系，關心親弟弟的女兒，亦或者隻是這麼随口一說。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她不着急，等着就是。

黎秀紅面上有些尴尬，覺得黎霜霜不識好歹，生氣想罵她兩句，又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好撕破臉。

“你這孩子，看着挺機靈的，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就變笨了？你說的是城裡的普通人家，條件自然一般，這樣的人家不嫁也罷，住的地方還沒鄉下一間屋子大，二姑媽給你說的是紡織廠副廠長的兒子。

“副廠長你知道是多大的官嗎？”

黎霜霜眨巴了下眼睛，假裝一臉茫然：“比大隊長的官還大？”

她就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姑，認識最大的官就是大隊長。

黎秀紅拍着大腿笑：“哎呦，大隊長哪能和紡織廠副廠長比，都不是一回事。”

真是笑話，一個在鄉下，一個在城裡，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論。

黎霜霜佯裝好奇地問道：“我們大隊有一千多人，紡織廠也有一千工人嗎？”

黎秀紅笑容僵在臉上，紡織廠才三四百工人，上溪大隊是東塘公社最大的大隊，别的大隊下面管着三四個生産小隊，上溪大隊隻有一個生産隊。

黎秀紅跳過這個話題，語重心長地說：“二姑媽知道你打小就聰明伶俐，不像大隊裡别的小姑娘，整天隻知道幹活，邋裡邋遢的，大字不識一個。”

“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關乎下半輩子的幸福，你也大了，也該為自己的終生大事早點做打算，你爺奶和你爹娘在鄉下能認識到什麼人？你是我親侄女，二姑媽打心裡希望你嫁到一個好人家。”

“紡織廠副廠長的小兒子條件是真的特别好，人家跟你差不了幾歲，是後勤部的副主任，長得也俊，如果不是你姑丈在廠裡做事，還不知道有這種好事，人家早就放過話，隻要姑娘相貌好、性格好，是不是城裡人都無所謂，等你成了廠長家的兒媳婦，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好福氣還在後頭呢。”

一副很為親侄女掏心掏肺的好姑姑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