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難得換上老妻特意為他做的長袍，神色嚴肅，每一根頭發，甚至胡須都打理得整整齊齊，他走上祭台，一步一步格外有力。

他轉身面向衆人，金燦的陽光落在身後，多了幾分祭司的玄妙，晨風輕拂而過，吹起衣擺衣袖和白須白發，衆人霎時肅穆，嘈雜的聲音消失不見。

“春耕在即，今日吾等舉行祭祀，向神女祈求風調雨順，春耕順遂。”

衆人齊聲：“風調雨順，春耕順遂。”

顧兮兮：？

族老：“上祭品。”

矗立在祭台兩邊，端着五谷雜糧，糕點和水果的人立馬走上祭台，族老接過他們手上的東西，一一擺放，最後在中間擺好香爐。

族老點上三根線香，雙手聚過頭頂，祭拜天地神明，台下衆人雙手合十，沉靜的目光注視着族老的動作。

一時間天地無聲，風也沒有了聲音，仿佛萬物都在為這場祭祀送上沉默的祝福，線香慢慢變短，淡淡的煙氣長長地伸向天空。

顧兮兮也同樣沉默着，小虎乖巧地趴在地上，她坐在它的背上，雙腳恰好可以碰到地面，淡紫色的衣擺貼着小虎的皮毛沾到了地上的灰土，染上别樣的顔色。

此時她的目光無神，不知在注視着什麼，不停地拷問自己的内心。

【我在為這樣一場祭祀而感動嗎？】

【不，沒有，我的心跳速度并沒有加快，維持在正常水平。】

【這場祭祀有什麼不同嗎？】

【這是非常普通的祭祀，甚至比我過去看到的祭祀還要簡陋。】

【沒有感動，沒有特别，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受人之邀。】

【不，不是因為這個。】

【采藥的報酬。】

【我給予他們的一切早就可以抵消。】

【這些人類将我奉為神女，神女應當為信仰者回以目光。】

【哈，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又那麼多閑心。】

【那——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

顧兮兮垂下眼眸，心亂如麻，她已經将自己關在山洞裡很久，但還是沒有答案。

沒有任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顧兮兮雖然認定自己不會受到傷害，但是以自己的心思操控人類的身體，她也是新手。

“今，小人以草芥之身祈願，願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敬奉神女，護佑安康……”

顧兮兮：？？

族老拜上三拜，将線香插入香爐，百姓們也跟着拜了三拜。

“春牛下地。”

田邊早有人牽着一頭牛等待了，族老一說便将牛牽入田中。

牛身上綁着幾根繩子，繩子連接在耕犁上。

耕牛拖着耕犁在田地間慢悠悠地走着，耕犁滑過，泥土翻滾，将這段時日生長出的雜草翻到泥土之下。

衆人歡呼。

“大人？”虞娘子牽着虞小年的手過來，語氣輕柔地問，“您要說些什麼嗎？大家見到您會很開心。”

“那隻牛我記得是獸潮時跟着首領來的？”顧兮兮未回答，而是問起那隻牛。

虞娘子順着望過去，笑着回道：“是時淵大人的主意，百姓們耕種需要牛來耕地，但是一時半會找不到牛，就用這頭野牛代替，時淵大人已經跟它談妥了，春耕時它都會來幫忙。”

“這樣。”顧兮兮起身，足尖一點躍上祭台，“春耕順利，有事上山尋我。”

言罷，她回到小虎背上，讓它帶自己回去。

為什麼會來看春耕祭祀？

她仍然不清楚。

雖然到了這裡就得走下去，但她又不是人類，想到這裡顧兮兮突然想開了。

顧兮兮一直記得自己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不可結緣——

她與自己的靈魂約定。

一年已經快過去三月，再等上九個月她或許就要離開這裡。

“大人回去了。”虞娘子對走到自己身邊的時淵說。

“我看到了。”時淵的面容染上幾分郁色，歎了一口氣，“好久不見大人，卻隻看見這麼幾眼，真是叫人難過。”

虞娘子拿着手帕捂嘴，笑了幾聲：“我有什麼辦法，誰叫你拿不出養護品，不好找大人邀功。”

時淵也笑了起來，提起嘴角，露出顧兮兮最愛看的笑容：“欸，這也怪不得我啊，時柒也在努力把沒有的藥材替換成别的，難得見他這麼努力。”

難道不是因為你在威脅他嗎！虞娘子在心裡吐槽。

“娘，快點走啦。”虞小年晃了晃虞娘子的手臂，催促道。

虞娘子無奈：“好好好，娘知道了，那時淵大人回見。”

時淵點頭，獨自站在原地目送虞娘子離去。

祭台上人群來來去去，整理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