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和虞生明經過的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
灰白的城牆像是經受了太多風吹雨打,長久無人打理,看上去顯得格外蕭條,隻有生命力旺盛的荒草從牆根探出一點點腦袋。
兩個守門的侍衛無所事事的依靠着牆壁,隻在有人經過時才懶懶的撩起一點眼皮看過去,來一句毫無生氣的問話:“姓名,籍貫,來做什麼的?”
虞生明對官兵總有一種刻闆映像,就像是他的兩個師傅——時柒和時壹,以及護衛隊,帶給人的感覺就是安定。
隻要有這些人在,他們就是安全的。
但是靈越村以外的村子就仿佛被摧殘的再也生不起一點希望,到處都是被籠罩在紅的濃郁到刺目的陰雲下,連反抗都害怕被說多餘。
不過虞生明覺得今年好像稍微好了一些,連年的大旱好像一個終于玩鬧夠了的孩童,給絕望的生靈一點喘息的機會。
進城的檢查并不嚴格,隻是查了一遍身上帶着的東西,三匹馬也粗粗掃了一遍,就被放進了城。
平明好奇地四處看着,三三兩兩的行人,面容蒼白,猶帶着郁郁之色,衣服雖看着整齊,但細節處卻能看得出磨損。
不止如此,陽光照不進低矮的房屋,隻能從房屋破漏處鑽進一點點試探的小腳,湊近一點,還能聽見不知道是哪家裡傳出來的急促的咳嗽聲。
平明的心情低落下來,他像一隻不小心跌進水裡被打濕了毛發的小狗,濕漉漉的紅色眼眶裡閃着悲痛。
虞生明和洛奇對視兩眼,以他們對亂世的了解,當然知道原因,隻不過他們不會像平明一樣情緒外露,但同樣沉甸甸的内心還是讓他們格外難受。
三人牽着馬快步離開這塊讓人難受的地方,也不再放松心神去觀察附近究竟還有沒有同樣境遇的人,尋了處還算得當的客棧住了下來。
他們也不是随便選擇的客棧,而是根據洛城的情況定下的。
按理說,連年的大旱所造成的影響應該是多方面的,而這家客棧卻開了下來,虞生明幾人進店的時候,裡面還不是隻有小貓三兩隻,就連菜品的種類也是可以随心意挑選上一番的。
入夜,虞生明三人好生休整了一番,下樓準備犒勞一下奔波途中的五髒廟,才剛剛坐定便聽見其他食客正說起外面的情勢,紛紛感歎如今在外行商有多危險。
三人對視一眼,随意點了幾道菜,默默端起茶杯,豎起耳朵。
這些人好像是到了安全的地方,言語之間也沒有太過設防,不等多久,虞生明便聽到了想聽的話。
“我聽我大姑的二表舅的三弟的二侄子的妹妹說南方的情況不太好,據說有一群海盜突海岸的防線,要向内陸打。不過我是不太擔心,再怎麼說站在陸地上和在海上打仗又不一樣,誰還沒個水土不服。”
那人說的信誓旦旦,言辭間仿佛非常相信自己的觀點,卻很快被人反駁:“欸,你别說的那麼真,我可不信你要是聽到打過來的消息不跑。”
“就是,就算不說南方的情勢,就說西邊,馬賊刻盯了我們很久了。要是哪天打進來了我都不吃驚。”
……
虞生明正對着其中一桌人,低垂的雙眸不着痕迹的掃視而過。那幾人的身上都有着常年奔波的滄桑,一身深色的衣服襯得黑皮都不那麼明顯,按照他們的對話以及虞生明對商人的印象,商人們總能不知道從哪個嘎啦裡拿到一些真假不明的消息。
像這些傳聞,他在和時柒、時壹練武時聽過不少,甚至還有更詳細的消息遞過來。
墨淵國在其他國家的人看來就一塊亟待解決的肥肉,隻等着肥美的兔子奄奄一息時一口咬住脖頸,吸吮甜美的汁液。
至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也就成了獵人的戰利品,會被怎麼對待……這也是……聽天由命的事了。
虞生明是不想有着這麼個結果的,正思忖着,客棧的小二将他們點的菜陸陸續續端了上來,“菜齊了,請慢用。”
思緒被打斷,虞生明索性收了心,好好想用晚餐,但或許是被虞蓉的手藝養刁了舌頭,外頭的菜都不是很合他的口味,好在虞生明并不像常住在村子裡的人,勉強還是能讓自己咽下嘴裡的東西。
他們并未參與到商人們的話題中去,将自己隐匿在最偏的地方,聽人談天說地,從南方說到北方,從地主老兒說到貧弱乞丐,虞生明深刻意識到時柒說的坊間是最容易打聽到消息的地方,這句話不是一句空談。
吃完飯,他們也沒走,索性叫了一壺酒,端上點花生米,就這麼聽人說完一場才打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