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區域内的房屋形制相似,隻有被或租或賣出去的才會在所有人的産生變化,不過受限于空間,外觀大抵相同,隻是院子的包裝不太相似。
跟随着時叁往外走,越靠近外圍,往來的行人越多,他們大多腳步匆匆,為自己的生活奔波,極少有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吳将軍緊張了一下,很快看出了這一點,便放松了下來。
行人的背上背着竹簍,一點綠尖尖從竹簍裡冒了出來,還挺熟悉。吳将軍就算以前不認識,五年的從軍生涯也讓他不知不覺懂了許多,那是止血的草藥。
他好奇了一會兒,很快又放下了那一點心思,悠悠的又不知飛到了哪裡去。
時叁走在前頭,分了大半心思在吳将軍身上,他是不太關心這個村子最後會走到什麼地步,卻還是有點不能在自己面前出事的意識的,不然的話——
一想到尊敬的主君露出失望的神色,時叁頓感心梗。
他轉過身,十指交叉放在後腦勺上,倒退着走路,臉上露出甜滋滋的笑容,看得人心裡一暖到。
“将軍大人想要看些什麼,您跟我說,不要客氣嘛。”
時叁拉長了語音,雙眸閃爍着靈動的光,軟糯糯的聲調像是貓兒在跟人撒嬌。
吳将軍卻半點沒有受到被貓兒毛茸茸的大尾巴輕掃過肌膚的感覺,反而是那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雞皮疙瘩冒了一身,他皺起眉,被收走護甲後,頭發也沒了頭盔束縛,幾縷發絲散落下來遮擋住面容,神色不明。
時叁輕輕笑了下,語态親昵,佯裝沒有看見吳将軍臉上控制不住的不悅,“您是不是想問問這些房子,好把退路都給您的兄弟們考慮好了。哎哎哎——可惜啊,将軍大人什麼都給兄弟們考慮好了,可是他們都沒記着将軍大人的好,我們都沒費什麼心力就什麼都吐出來了。”
吳将軍黑沉沉的睫羽滑落一絲弧度,驚擾了光下的飛舞的細小飛塵,他什麼都沒說,好像時叁說什麼都與他無關,那些考慮也隻是胡亂猜測。
時叁又轉過了身,天中灑落的陽光落在他勾起的唇角,愉悅而笃定。
兩人又繼續向前,每到一座不同的房屋前,時叁都會開口說上幾句房屋的情況,吳将軍偶有回應,大部分時間都是時叁獨自在說,竟也沒有絲毫感到不快,反而興緻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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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越村大部分人都在農田、工廠、商店街以及學校。
村裡最大的工廠一座是窯廠,出品石磚、磚瓦等等,另一座是玻璃廠,産出的玻璃極受商人們的追捧,每天都會有商人趕來購買,再運送到其他地方。
工廠生産出來的磚瓦等等首先供給村裡建造房屋等用途上,另一部分才是販賣給商人,業務極其繁忙。
吳将軍往工廠裡望了一眼,影影綽綽的人影,一堆又一堆不知真面目的東西,不時傳出的動靜,讓工廠看上去熱鬧又神秘。
他沒有不知身份去打探。
每天一大早就有人趕着來上工,那幾座大窯從早到晚像是個不知勞累的騾子。結果也是喜人的,靈越村賺的盆滿缽滿,得知消息的别國君主聽到這消息都要罵上一句,這靈越村太會做生意,那裡的人都掉到錢眼裡了!
村人們對這些新奇玩意還是很喜歡的,可是當喜歡變成了工作,随之而來的可能就是偷懶,懈怠,不滿。不過或許是一朝過上了和之前不一樣的日子,大部分人都珍惜無比,對待能換取食物的工作不可謂不上心。頂多在高強度的工作結束後,每個人想的都不會是自己能賺多少錢,而是一句國罵,終于可以去休息了!
大人大多時候好奇心通常會比孩子小,沒有人否認過有的人可能是一隻懷揣着對世界的好奇,對他人的體諒,但是更多的人學會了明哲保身,學會善意的謊言。當虞娘子再次知道自己的孩子又往外跑的時候的确是這麼想的,她總是告訴自己孩子還小,不能實行“愛的教育”。
鑒于村子裡多了很多起義軍的人,小孩子又被送進學堂教育,勒令他們一放學就要馬上回到家裡,想着觀察出他們的危險性之後再決定是否要放孩子們在外面玩耍。
但他們都不是護衛隊,大部分都沒見過起義軍長什麼模樣,好些家長都是根據虞娘子和時柒兩人的做法來對待自己孩子出去玩的請求。
于是,當虞小年再次不受限的出現在行道上,他們不約而同送了一口氣,最起碼他們不用再狠心拒絕自家孩子水汪汪透着渴求的眼神了。
隻是誰都不會想到,這隻不過是虞小年再一次逃跑計劃罷了。
時叁看見人時,面前的孩子穿着一身簇新的長衫,像個小學童規規矩矩,一看就是被家長親自打理好的,圓嘟嘟的臉蛋帶着紅暈,瞧着累得不輕,喝水的動作有着幾分急切。
小孩喝完水,仰着頭看着高高的大人,他假裝不在意看了看和自己齊平的大腿高度,癟了癟嘴,揚起笑容,看着天真無邪,曾是時叁最想要成為的模樣,他不禁心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