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珠的聲音溫婉而不失堅定,态度謙遜。
皇帝和皇後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欣賞。
皇後微笑着點頭,語氣親切:“嘉裕太過自謙了。洛京雖有衆多才女佳人,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季檀珠聞言,知道過謙也是一種自滿,所以再次起身,恭敬地行了一個禮:“臣女謹記皇上和娘娘的教誨。”
宴會繼續進行,季檀珠成為了焦點,時不時要與周圍的賓客相互問候交談。
老的以鎮北王作借口,小的以長輩與鎮北王的曾經為借口。
話裡話外都是試探。
季檀珠存檔,并不擔心被誰套話。
開玩笑,她知道的信息全部來源于進入遊戲後的這月餘時間,遊戲還處于内測階段,玩家能抽取到的身份牌各異,具體情節她也不清楚。
對所有人的話她都左耳進右耳出,實在躲不過的就答非所問,怎麼敷衍糊弄怎麼來。
宴飲歌舞升平,酒正酣的皇帝問:“太子與有融呢?怎麼沒見他們兩兄弟。”
太子并非她的攻略目标,有融這二字倒是頗為耳熟。
巧了不是,有一個可攻略角色也叫有融。
季檀珠借敬酒的功夫向人打聽,才得知了些新消息。
沈有融,也就是當今陛下的胞弟忻王之子。
忻王妃早逝後,忻王并未續弦,反而早早為發妻留下的獨子請封。
沈有融十歲便被封為世子,十五歲便因“顔勝群芳”的美事而聞名。
“當年洛京細谷園雅集,正值春日,園中百花卻遲遲不肯開放。
忻王世子于環翠亭作完詩後,紙張不慎被風吹走,他親自去撿拾。所經之處,百花見其顔色,争相盛開,引來蝶舞翩翩。那些個蝴蝶不稀罕圍着花叢,反而紛紛萦繞在世子身旁。
那場面,便是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了。”
這npc還挺盡職盡責,事無巨細和季檀珠科普了一下沈有融的生平。
見對方恨不得把沈有融底褲都扒出來告訴她,季檀珠及時叫停,借口更衣,遁至殿外。
宴會上本就有不少人暗戳戳灌她酒,季檀珠也是個心裡沒數的,一喝起酒來就忘了自己的斤兩。
現下沒人跟着,她在外面經夜風一吹,越發覺得腦子昏沉而情緒洶湧。
季檀珠是如何發現自己有些醉了的。
或許是因為在園中走了許久,她才發現手中還攥着酒壺。
她幹脆趁興邊走邊喝。
頭上的發飾沉重,被季檀珠一路走一路拔,随手扔在花叢間。
走一路,便掉一路的金钗玉簪。
有些首飾做工瑣碎細緻,觸地便碎裂開來,金玉相撞的嗡鳴不時傳出。
季檀珠從不低頭撿拾,隻管邁着步子向前。
宸園路形複雜,季檀珠一個醉鬼又無心記路,走着走着就記不清回頭的方向。
月上樹梢,季檀珠歪歪扭扭走到湖邊,看到可以暫時歇腳的地方,一時全身力氣都被抽散殆盡。
勉強行至湖邊,她躺在巨石上,烏發盡散,枕着手臂,粼粼水光和月光打在她臉上,不多時便昏昏欲睡。
花香彌漫,清風徐來,季檀珠于半夢半醒間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緊接着,就是微光穿透眼皮,擾了她的美夢。
花樹遮蓋,月光傾瀉,獨照滿季檀珠一人。
即便來人提着燈籠,她一時片刻眼前虛浮,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隻知道是一個身量高挑,氣質出塵的男子。
常言“燈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曰更勝十倍”。
季檀珠深以為然,美人不是一張具體的臉,而是一種氛圍。
她雖看不清對方五官,可腦子裡深深記得今夜聽聞的沈有融。
此時身處宸園,又姗姗來遲的,除了沈有融還有誰?
季檀珠一團漿糊的腦子勉強操控着嘴,說:“醉眠月下,幸逢美人。宮内的酒清冽甘甜,何不與我共飲?”
說吧,她舉起手中的酒壺晃了晃,隐約還能聽見酒液在壺内撞擊拍落的聲音。
受邀的沈有融站在不遠處,手中提着的燈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看着季檀珠,這位剛剛在宴會上風頭無兩的郡主,醉卧湖石,月光和湖光交織在她的身上,自成風景。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郡主真是好興緻,月下獨酌,倒也是一番風味。隻是這宮中的酒雖好,卻不可貪杯。”
季檀珠微微睜開迷蒙的雙眼,試圖看清眼前的男子,但酒精的作用讓她視線模糊,隻能依稀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輕輕笑了笑,聲音中帶着幾分慵懶:“世子說得對,酒不醉人人自醉。不過,既然相遇即是緣,殿下不妨陪我聊聊天,如何?”
沈有融走近了幾步,将燈籠放在一旁,然後在季檀珠對面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他俯視她,目光中有着探究,眸光晦澀深沉,不知他心中所想。
良久,他開口:“郡主既有此雅興,孤自然樂意奉陪。隻是不知郡主想要聊些什麼?”
季檀珠站起身來,換成她低頭去看他。
“我聽聞,舊時世子顔勝群芳。人人都想一睹世子容顔,我卻好奇世子當日雅集那頁迎風而去的詩,不知能否請世子親自為我解答?”
“沈有融”聞言輕嗤,他擡眼與這個已經是第二次見面,但還是認錯他的醉鬼對視。
季檀珠眼底清澈,但她分明看不清眼前人。
“世子?殿下。”他唇間輕抿這兩個稱謂。
沈六這才知道季檀珠壓根沒認出自己,更遑論得知他的真實身份。
兩次為美色撩撥洛京公子。
兩次都讓他倒黴碰上。
沈六知道宸園的湖水淺,他做事本就百無禁忌,此刻心中有一簇細弱的火苗升起。
季檀珠的手臂垂了下來,酒壺近在咫尺,沈六從她手中拿過酒壺,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