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奉初站在前廳中央,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清顔如玉,端的是一派溫和雅緻的公子風範。
洛京繁華,時人更愛穿紅着綠,以彰顯王朝氣度。
崔奉初一身月白衣衫,容華淡伫,倒是更顯得他自身氣質清雅,姿容脫俗。
甯闖則是一臉的不悅,他抱胸而立,姿态随意,卻不動聲色把季檀珠和崔奉初同時放置在視線内。
他對于季檀珠的偏袒感到不滿,立刻端出活炮仗秉性,語氣中帶着幾分挑釁:“郡主,您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和崔公子閑聊幾句,郡主這疾如風火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把崔公子給打一頓丢出府呢。”
深吸一口氣,季檀珠把目光從崔奉初身上不動聲色地移開。
她知道,甯闖是個直性子,說話不好聽她也不放在心上,隻是崔奉初臉皮薄,被他這麼一通陰陽,指不定心裡多難受呢。
于是季檀珠沒接甯闖的話,反而對崔奉初說:“崔公子等候多時,是我的不是,還請崔公子見諒。”
崔奉初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郡主不必介懷,原是我冒昧打擾,被郡主府中的下人誤解來意,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這話說得松閑溫良,但放在甯闖面前說,無異于火上澆油。
“你說誰是下人?”
甯闖一直繃着全身肌肉,自這人進府上,就無時無刻不處于警惕防備狀态。
這邊崔奉初話音剛落,甯闖擡腳放手就要給他點顔色瞧瞧。
還好幾個小厮眼疾手快,一個抱腰,一個抓腿,還有一個攔在他身前。
“算了算了。”
“甯公子,不至于不至于。”
季檀珠也覺得這話不妥當,蹙眉解釋道:“甯闖與我一同長大,并非普通侍衛,更不是下人,崔公子慎言。”
崔奉初向下一瞥,半阖的眼睑蓋住情緒,未開的扇輕掩自己的唇角,似是誠心實意般和甯闖道歉:“崔某笨嘴拙舌,冒犯了甯公子,還請甯公子見諒。”
然而他并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甚至都沒有側身直視甯闖。
甯闖腦子一根筋,一口氣卡在胸口處,上去也下不來,憋悶之際。
偏偏還不知道怎麼譴責對方。
“你……”
甯闖瞪着崔奉初的背影,想快言快語幾句,卻被季檀珠打岔。
“好了,你去練武場幫我挑選弓箭好不好?我和客人聊幾句,待會兒就去找你。”
其實哪裡需要甯闖去挑選弓箭,府裡有專人保養和看管練武場的器具,郡主所用之物更是有單獨的庫房,根本不需要甯闖操心。
可甯闖雖然性子直,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季檀珠把他劃到自己人的範疇裡,精準撫平了甯闖的心。
他冷哼一聲,仰起頭掃了崔奉初一眼,說:“好吧,好吧。我寬容大度,不與外人一般見識。”
特意咬重了其中兩個字的字音,甯闖的高馬尾在腦後晃蕩了一下,就走了。
崔奉初笑了笑,不甚在意。
他指了指前廳擺放的幾隻箱子,示意随行的崔氏家仆打開,
裡面不外乎是些财物錦緞之類的。
倒是第三個箱子有些稀奇,周圍打了孔洞,偶爾還能聽見撲動的聲音。
“裡面是活物?”
崔奉初以扇掩面,眼尾垂下,笑意盈盈。
“郡主那一箭,神采非凡。子昉不善騎射,但也願效仿郡主風采,故前往南山,親自射了一隻小雀兒給郡主解悶。”
随着箱子打開,崔奉初的話緩緩流出,他耳尖绯色,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連語氣都變得粘稠緩慢起來:“說來慚愧,當日在南山,最終也隻獵得這麼一件活物,還請郡主莫要嫌棄子昉愚鈍笨拙。”
話很中聽,幾乎是請求般的讓她收下。
隻是,季檀珠看了看那隻被五花大綁的大雁,終究還是沉默了片刻。
“當日救命之恩,子昉無以為報,隻能帶了些俗物答謝郡主,萬望郡主不棄,以寬慰我連日惶恐。”
季檀珠說:“崔公子說笑,謝意我心領了,至于這些謝禮,還請隻是何來惶恐一說?”
崔奉初似乎早有預料,他笑了笑:“郡主路見不平,救子昉于危難之際。若子昉無禮,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季檀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崔奉初:“我們的關系,送這種鳥,不大合适吧。”
送些鳥雀之類的獵物作禮确實是從古的風尚。
隻是大雁這種東西,古往今來都是忠貞的代表,更是士族迎親之禮中的必備之物。
他們總共才見了兩次,怎麼看都不太合适吧。
難不成乙女遊戲進度都這麼快?剛見面沒幾天就要談婚論嫁。
崔奉初看着季檀珠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她話中意思。
“郡主,可有不妥之處?”
扇子抵在下巴處,崔奉初眼神澄澈真摯。
問題可大了。
季檀珠不知道是不是大雁在遊戲背景與現實有所出入,所以偷偷問系統:“系統,崔奉初這是什麼意思。”
系統半天沒出聲,直到季檀珠再次喊了他,他才慢悠悠回答:“您好,尊貴的玩家。根據我的檢測,您的攻略對象似乎是嫌您【射術】與【智謀】不佳,故特來炫耀一下。”
“何以見得啊。”
“您看,這隻大雁表面看不出傷痕,連一絲血腥味都沒有,說明可以避開了要害。能夠在無聲無息間困住獵物,并且活捉了它用以獻媚,說明他射術極佳,同時也是在嘲諷您那日過于心急,未能留下刺客活口。”
聽完系統的分析,季檀珠恍然大悟。
果然是世家公子,說話彎彎繞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