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隻有零星幾滴,飛濺起塵土,很快因地溫幹涸消散。
往後卻越來越洶湧,雨幕遮擋了視線,打在院中小樹上,枝葉嘩嘩作響。
季檀珠直往外頭看,憂心忡忡。
“郡主這是怎麼了?”小宮女問她。
雖沒有正式冊封,但消息已在宮中傳開。不少人為讨好她,私底下便直接喊季檀珠郡主。
季檀珠沒有顧得上糾正她的稱呼,反倒說:“我瞧着外頭的樹,要被疾風驟雨壓彎了似的。”
這樹是季檀珠剛進宮那年栽移過來的。
宮女以為她心疼樹,順着她的話說:“郡主良善,不過這夏季的雨來去匆匆,指不定過會兒就停了。那樹有靈性,得郡主庇佑,又怎會輕易因風雨摧折?”
季檀珠點點頭,揮退了宮女,打算一個人靜一靜。
桌子上恰巧放了一盤綠豆糕,季檀珠聯想到白日裡太後的試探,心頭萦繞着不安。
洛京夏季多雨,不過因着地勢的緣故,少有洪澇。
這下是天意不讓她去胤瑞宮。
第二日的雨倒是小了,不過一直沒有停息。
雨絲如發,細細斜斜,綿綿不斷。
白日裡倒也沒什麼特别的事發生,隻是昨日她偶然間提了一嘴的樹,在夜半時分不堪風雨重壓,一早被人發現折成兩段。
折斷的細枝殘軀鋪了一地,好不可憐。
季檀珠坐立不安,晚間更是輾轉反側,硬是熬了兩個時辰才睡着。
雨聲在季檀珠夢裡越來越大,她整夜無夢。
許是這兩日睡得晚了些,季檀珠今日起得晚。
醒來收拾妥當,正打算去給太後請安,卻發現兩個宮女湊在一起閑談些什麼,時不時飄出些細碎的笑。
季檀珠這幾日閑得發慌,有八卦在她面前,她心癢難耐。
沒有打擾那二人的談話,季檀珠放慢腳步去聽她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你是說他還在太後門前呢。”
“可不是嘛,我剛從外頭回來,千真萬确。”
“我記得早些時候,雨還未停,他便跪在那兒了。照你這麼說,他也跪了好幾個時辰了。”
“瞧着确實俊,就是可惜了。”
其中一人餘光掃到粉紫色衣角,立即反應過來,拉扯旁邊人後,迅速行禮。
“參見郡主。”
就算她沒有行李,季檀珠也意識不到。
她聽得起勁,好奇道:“誰在外頭跪着?你們接着說。”
兩個宮女聞言,不顧雨後潮濕,齊刷刷跪在地上,抖若篩糠。
“郡……郡主饒命,奴婢妄言,還請郡主饒過奴婢。”
季檀珠平日裡就沒架子,待人溫和寬和,心裡頭并不把這些人視為低人一等的婢子。
對于非關鍵人物,她都平等無視,平等的不在意。
所以,許多宮女并不害怕季檀珠,反倒有人上趕着來長甯宮侍奉她。
在她身旁做事,是宮裡的一項美差。
這兩個宮女叫什麼,季檀珠并不記得,但卻記得她們的聲音。
這下離近些,聽清楚音色後,就記起這兩張嘴巧來。
她們二人澆花、喂鳥、灑掃、倒水等差事,無有精通者,反倒總聚在一起聊些宮中趣聞和進宮前的家長裡短。
季檀珠常坐在窗邊聽她們講話,比看話本子有意思。
正因如此,當季檀珠看到她們跪在面前求饒,還下意識扶了她們一下。
她有些不明所以:“我又不是什麼吃人的怪物。你們平日裡也常和我玩笑的,突然下跪做什麼?難不成是外面來了個金貴人物,不好讓人瞧見?”
兩個宮女臉上的血色褪盡,季檀珠見到這種反應,心裡頭大緻有了個猜想。
能讓她接觸到的宮中秘辛,又刻意發生在她進入支線劇情後的此時此刻,還是擺在她面前的。
那便隻能是和沈有融相關的隐藏劇情了。
終于有點意思了,季檀珠壓不住心頭興奮,準備趕赴吃瓜第一線。
她眼神不經意往下,瞥見兩個宮女膝蓋前方的衣服已被帶着灰塵的雨水沾濕。
季檀珠說:“我正要去太後娘娘那裡請安,你們先回去換身衣服吧,别誤了差事,不然我也不好再向嬷嬷求情。”
兩人大喜過望,知道這位心軟的郡主又一次放過她們。
季檀珠沒再多等,立刻往太後那邊疾走,健步如飛,連身後随侍的婢女都跟不上她的腳步。
天上的雲層依舊厚重,空氣微涼。
因身體緣故,太後免去季檀珠日日請安的規矩,禾茹以為她今日要到晌午才能見到她,沒想到這時候瞧見她往這邊來。
她提着衣角,在廊下與風擦肩而過,鮮亮的衣裙搖曳生姿。
脆生生喊禾茹嬷嬷。
禾茹眼皮一跳,想待她靠近些時,側身擋住她視線。
可惜晚了,季檀珠站在她五步之外,腳步戛然而止。
從進來開始,季檀珠就注意到那個滿身雨水的狼狽身影。
“他是誰?”
季檀珠與他相逢,視線與少年擦過一瞬,卻故作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