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檀珠以為今日他們已經睡下,準備去寝殿敲門時,黑暗中,有一盞燈漸漸亮起。
鯉奴咳嗽着,叫停季檀珠雀躍的腳步。
“别過來。”
季檀珠有點委屈:“怎麼了?不歡迎我啊,我偏過來。”
面對鴻奴時,季檀珠總想到日後的沈有融,往往會有些矜持和不好意思,生怕影響了自己往後的攻略,但她在逗鯉奴這方面向來得心應手。
每每和鯉奴鬥嘴唱反調,都能把鯉奴氣得說不出話。
鯉奴這次一反常态,厲聲喝道:“别過來。”
說完,壓抑不住捂着嘴咳了起來。
“我身上有病氣,不想傳染給你。”鯉奴說道。
季檀珠本就沒和他計較,她站在門口說:“正好,我帶了治療風寒的藥過來。你若不方便見我,我這就走。”
這副身子本就全憑系統吊着,季檀珠也不想折騰自己。
既然人還沒死,她就沒必要留下來了。
先前在太後那處與他匆匆一見,場面不算愉快,她沒有提起此事,也不追問他所求何事。
非要求到太後面前的事,哪是她能随口應答幫忙的。
再者,鯉奴這孩子要強,面皮還薄,季檀珠怕傷他自尊,不願多問。
鯉奴突然在季檀珠轉身之際喊她:“郡主!”
她聞聲駐足,往身後看去。
“怎麼突然和姐姐這麼生分啊,姐姐可不允許你這麼喊。”季檀珠邪笑着,擺出一副流氓姿态。
若是往常,鯉奴早就被她惡心到面紅耳赤,這會兒卻咬緊牙關,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季檀珠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呆在原地,後知後覺要去扶他。
鯉奴卻說:“郡主不必可憐鯉奴,鯉奴知道,求人便要有求人的姿态。”
季檀珠知道他性子倔,若不是火燒眉毛,也不會三番兩次放低姿态求到人前,她歎口氣說:“你有話好好說。”
鯉奴說:“鴻奴病重,他先天有疾,經不起在這冷宮裡生扛硬拖,求郡主可憐,給他一條活路,我願為郡主肝腦塗地,來世結草銜環,今生當牛做馬,任憑郡主差遣。”
離得遠,光線幽暗。
季檀珠雖看不清鯉奴的神色,卻也能想象到他此刻通紅的眼眶。
他自己也正在病中,卻沒想過先尋個法子為自己治病,反倒是為着鴻奴找遍門路。
季檀珠覺得他有些強人所難了。
她此時連個郡主的封賞都沒拿到,隻有個虛名挂着。
要讓她帶着鴻奴離開冷宮,除非她現在穿成太後或皇帝,才敢頂着另一方的壓力收養這兩兄弟。
季檀珠打開許久沒用上的系統,問:“能不能讓我做太後或者皇帝。”
騷擾幾次,發現系統始終回複:人工客服暫未上線,請稍後。
季檀珠痛罵系統一陣,才關掉頁面,對即将絕望的鯉奴說:“我沒有那隻手遮天的本事。”
鯉奴知道她大概是拒絕了自己,也知道這事情确實她一人能做成。
他隻是沒有辦法了,才會口不擇言。
“不過,我可以為鴻奴帶些藥,先穩住病情,然後咱們再找别的法子救他。”
鯉奴垂下的腦袋猛地擡起,他眼中閃着亮光,和着淚流下來。
稍緩一陣,他哽咽着說:“多謝郡主。”
季檀珠想開些玩笑,就說:“這麼客氣幹嘛,做牛做馬我不需要,你要是真想報恩,就以身相許吧。”
鯉奴站起來,抹掉眼淚,說:“想得美。”
季檀珠見他有力氣回怼自己,心裡舒坦了點。
她問了些鴻奴的病症,又囑咐鯉奴盡快煎藥服下,等她的好消息。
第二日一大早,季檀珠便說自己身體不适,讓人請禦醫過來,還特意把所有人都揮退,要迂回詢問禦醫一些問題。
原話是:“我有一個遠在宮外的朋友,身患重病。”
本以為需要費一番口舌,季檀珠茶水都準備好了,沒想到這個趙禦醫還算上道,根據她的話,細想片刻後回答。
“這病确實棘手,醫書中确有記載,但我沒見到病患,不好妄言診斷。”
季檀珠有些失落:“這樣啊……”
趙禦醫話鋒一轉:“郡主莫急,我這裡确實有個減緩痛苦的藥方,您可以拿去試試。”
車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峰回路轉,季檀珠就這麼拿到了緩解鴻奴病情的藥方。
她當日便拿了幾副藥,在夜裡溜出長甯宮。
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季檀珠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哼着小調進了胤瑞宮。
她歡欣難抑,進門就喊:“鴻奴,快出來迎接姑奶奶。”
待這位凱旋歸來的姑奶奶看清屋内形勢,笑容迅速消失。
禾茹站在殿内,見到季檀珠後沒有絲毫驚訝,反倒氣定神閑道:“更深露重,郡主怎麼不多披件衣裳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