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帶着目的來的。
原本心中還有些模糊的猜想更加清晰起來:賀雲瀾或許也重生了。
還記得上一世在魔神遺冢中,冷柔危偏偏得到了一把劍。
七曜劍,神光耀世,是上古大戰之中魔神絞殺狼武神的戰利品。
這樣的絕世神兵出世,千裡撼動,萬衆矚目,人人心驚忌憚,望而不得。
可冷柔危最厭惡的武器就是劍,再好的劍對她而言,無異于廢鐵。那時賀雲瀾陰差陽錯和她進入了同一個秘境,她轉手就丢給了他。
她獲得了魔神的承認,卻替賀雲瀾白打了一個機緣。
這個機緣正是賀雲瀾最重要的一件武器,它的金火屬性與賀雲瀾的劍骨完美契合,讓他修行有如神助。
七曜劍見證他一步步挑下勁敵的頭顱,登頂劍尊之位,是他傳奇一生的開端,最終穿胸貫入冷柔危胸口,是她性命的結束。
他是為劍而來的。
冷柔危了然勾唇,有玩味,有審度。
或許上一世他也并不像他表現得那樣,無所貪圖。
隻是她出于“愛”心甘情願地給了他所有,才掩飾了一切。
她越來越好奇,賀雲瀾的背後究竟有什麼玄機,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擾動她心海。
殺賀雲瀾,絕不能太過容易。
她要奪他曾經所有,看他傲骨盡折,唯有把她所經曆的百倍奉還,讓他在絕望中淩遲而死,才算痛快。
*
“铮——”刀劍相抵,賀雲瀾和桑玦逼近彼此,誰也不落下風。
“賀大哥,反正你也不受殿下待見,不如趁早放棄吧。咱們兩個早些收工,怎麼樣?”桑玦意氣揚眉。
賀雲瀾冷道:“你這麼為她賣命,也不過是她手裡的一把刀。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換來她些許憐憫和在乎?别做夢了。”
不知想到什麼,他唇角輕扯,似譏诮,似苦笑,又似有同情。
桑玦将他神色盡收眼底,他目光銳利,不動聲色道:“你似乎很了解她?”
賀雲瀾近幾日因為桑玦受了不少窩囊氣,終于在這一刻感受到自己赢回了點什麼。
他故意沒有回應,趁着桑玦分神時劍氣狠狠地轟開他。桑玦将刀抵在石壁上,頻頻後退。
賀雲瀾這暧昧不明的态度讓桑玦莫名有股火氣,他提刀迎面砸過去,令人牙酸的金屬磨砺聲中,火花迸濺。
兩人在沉默中隐隐較勁争鋒,越打越兇,好似溫度過于灼熱,瀕臨爆.炸的星辰。
絕命峰的山道不斷地塌陷,山石被刀氣和劍氣劈碎滾落,兩人越戰越高。
不知打了多少個回合,體力和耐力都快要到極限。
一切的打鬥都是隻憑意志機械地進行,桑玦和賀雲瀾就像在生死關頭對峙的秃鹫,牢牢地盯着彼此的失誤,就看誰先熬不住。
“你本不該如此的。”賀雲瀾竭力壓着快要紊亂的氣息道,“你在鬥獸場中連斬十獸,走在任何地方都不是凡物。何必屈居于一個女人手裡?”
不知哪一句話惹怒了桑玦,似是蹭然冒上的火氣,他笑了聲,“原來你是這樣想。”
峰頂的雨霧在刺骨的罡風下變成霜雪,桑玦任由它們攜着熟悉的溫度,凝在眉間。
周圍的世界仿佛不複存在,隻有他和他的霜雪,以及他要摧毀的目标。
賀雲瀾皺起眉,隻見桑玦忽然刀氣暴漲,勢頭驟然淩厲,大開大合地和他的劍氣對撞一處。
如此浩然的力量讓賀雲瀾有些承受不住,應接不暇。
桑玦的話和鋒利的刀風劈頭蓋臉地砸過來,“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退?像齊昀一樣,早早回家,多好?”
“不退,就是想争,想争,”他輕慢道,“你就不能又什麼都想要,又覺得委屈。”
“轟隆——”
桑玦的話震耳欲聾,賀雲瀾似是猛然被戳中痛腳,滾滾天雷中,兩人被彼此的刀劍之氣重重彈開。
閃電劃破夜色,亮如白晝的那一瞬間裡,桑玦和賀雲瀾都清楚地看到了彼此衣衫被血迹染透,支着刀劍半跪在地的狼狽模樣,拉風箱一樣的喘息此起彼伏。
隆隆不絕的驚雷仿佛決戰的鼓點,這場鏖戰已近尾聲,勝負就在幾個瞬息之間,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賀雲瀾瞥了一眼天,此時天将破曉,夜色将盡,他面上隐有焦色。
最後一聲驚雷平息時,絕命峰上驟然湧起風旋,桑玦飛速向賀雲瀾卷去,其勢摧枯拉朽。
賀雲瀾也鉚足了全身的功力,以血祭劍,攜着一道劍意狠狠地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