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玦在魔神遺冢的罡風卷起的時候化成了妖身,用絨毛很厚的尾巴将冷柔危層層圈住。
如果冷柔危沒有亂動的話,桑玦應該會和她墜落在同一片地方。
他睜開眼,坐在一望無際的蘆葦叢中。
意識到這裡隻有他一個人,桑玦撐身站起來,對着遼遠的原野喊了幾聲殿下,都不見冷柔危的回應。
他合上雙目,世界在他的眼中變了一種模樣,千萬種氣味如遊絲般浮動,像一條沒有始終的線。
他回想着她的味道,她的神情,語态。
回想着她黑暗中故意扯住他逃跑的尾巴纏繞在指尖,輕輕掐了一下,因為情緒有些置氣愠怒,而變得浮動的淡淡冷香。
他妖身還不穩定,不能維持太久,冷柔危帶給他的感覺奇怪極了,又十分陌生,所以他那時推開了她。
桑玦專注地從自己衣衫上分出冷柔危留下的那一縷纏綿未絕的氣息,尾巴上柔和酥麻的觸感仿佛許久還在,回憶起來,那似乎是一種奇怪的舒服。
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灼熱起來,像是有股暗自流淌的岩漿,炙烤着他的血液,冒出熱氣來,讓他口渴。
這種灼熱令他分神,總是想起一個念頭:好想再被摸摸尾巴。
想到這裡,他又猶豫起來。
桑玦是一個向來果敢的人,獨獨遇到尾巴的事會猶豫。
他不滿意這條斷掉的尾巴。
桑玦收斂心神,集中注意力,終于成功分出了冷柔危的氣息。
他将一端系在尾指上,另一端向黑暗的世界中探去。
感應到冷柔危的氣息似有若無的牽引,桑玦立刻睜開眼,朝着一個方向趕去。
在蘆葦叢中一路追蹤,桑玦漸漸捕捉到了上古魔獸的氣息。
不好,上古魔獸一定是和她落在同一個地方了。
桑玦趕過來時,見到就是巨大的蘆葦編織成的繭,下一秒,它轟然破碎成千萬片,飛濺無數血花。
賀雲瀾執劍對着‘他’,冷柔危則親手用霜縛剜出了‘他’的心髒。
眼前畫面如此直觀,令桑玦刺眼地皺起眉。
當讨厭一個人的時候,是會産生更強的勝負欲的。
不僅自己的任何一處不能輸給他,身邊的人也要一起讨厭他才對。
眼見的事實是,賀雲瀾和冷柔危在一起,他們合作了,對付的那個人形象還是‘他’。
明明赢的是他,可他莫名卻又輸了。
就在這時,冷柔危回頭看見了他。
少年額前的發絲有些散亂,胸腔起伏,像是趕路過來的,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卻沒有說話,身上的氣壓很低。
冷柔危認出了他是真正的桑玦。
憑着多年對手的經驗,冷柔危對他身上的氣質實在太過熟悉了。
桑玦的生命力在此世是獨一份,他的眼睛也是融和了純然和野性的獨一份。
任誰見了自己被别人殺掉,大抵都會不高興。
冷柔危平淡道:“本宮知道你是真的。”
冷柔危是個惜字如金的人,她做事從來不需要解釋,短短的一句已經是她能給出最精簡的說明。
桑玦微微張大了眼睛,他有些詫異。
轉瞬,他眼中那一點閃爍的神采就被他壓下去。
桑玦挽了個刀花,提着刀走近,審視着她,“你怎麼這麼肯定?”
賀雲瀾見桑玦目光隐隐銳利,他不放棄一切表現的機會,閃身擋在兩人之間,“你要做什麼?”
桑玦笑了聲,“手下敗将怎麼逃到這裡來了?”
他輕輕拍了拍臉,壓低了聲音道:“不害羞嗎?”
眼裡挑釁的笑更趁得他風華肆意,燦若朝陽。
賀雲瀾被他激起舊仇,瞬間火起,狹路相逢,桑玦也看他不順眼。
“铮”地一聲巨響,兩人刀劍相抵,戰在一處。
“且慢。”冷柔危閑閑道,她霜縛一挑,破開兩人之間的局勢,“賀公子,你已經輸了。”
言下之意,他出局了,沒有再戰的資格。
賀雲瀾早已習慣了像上一世那樣順風順水,坐久了劍尊的位置,更是事事按他旨意,一呼百應。
今日他越想推進自己的計劃,越是被頻頻出現的意外狀況打斷,他久未受過挫折,不免心中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