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柔危每說一句就向前緩緩走一步,她頭也不回地道:“你想問的是哪一個?”
“原來有這麼多詞。”桑玦抱着劍驚訝鼓掌,“我學到了。”
冷柔危眼風斜飛過去。
心裡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再聽桑玦說什麼都顯得有些不對勁。
桑玦被她瞧得脊背發涼,無辜地指了指冷柔危又指了指自己,“殿下,你和我才是一邊吧?”
他蜷曲的卷發高束起來,在額邊漏出幾縷碎發,顯得他有幾分毛茸茸的。
冷柔危收回目光,姑且不與他計較。
也不知怎的,前世她與桑玦交手時,隻覺得他這性子十分讨厭。她嘲諷得直白,見不慣桑玦的拐彎抹角,陰陽怪氣。
但是和他站在一邊,去陰陽怪氣别人的時候,冷柔危倒是融入得很好,甚至得了幾分樂趣。
賀雲瀾遠遠看到桑玦交頭接耳,與冷柔危低聲交談,心頭隻覺得又酸又刺。
他如今的處境确實不好,憑着上一世的記憶摸到七曜劍所在的那座秘境,沒了冷柔危的協助,他根本不是那個守護獸的對手。
他幾番打鬥,且戰且退,四處躲藏,終于才在犧牲了一條手臂的情況下獲得了七曜劍。
賀雲瀾上一世位至劍尊,順風順水,一想到這把本就是屬于他的劍,因為這點偏差,竟然就讓他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他氣得幾乎要吐血。
他必須殺了這個蠱惑冷柔危的雜.種半妖,讓一切盡快回歸到正軌上去。
“廢話少說。”賀雲瀾話音一落,握着劍飛身而上,直沖桑玦面門而來!
桑玦旋身躲過,長刀出鞘,穩穩地接住了他這一劍。
桑玦道:“賀大哥,依我看,輸了就應該麻溜地走人的。你這回來,不是再丢一次人嗎。你這樣輸給我,要是傳出去,還會有人說我欺負殘疾人。”
賀雲瀾被他吵得心煩,咬牙道:“閉嘴。”
桑玦的刀意與他的劍氣轟在一處,又詫異又受傷道:“我這是為了咱們兩個好。”
賀雲瀾深吸一口氣,不說話了。火大。
另一邊冷柔危也已經和冷景宸交戰一處,她斷斷續續聽見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牽唇。
賀雲瀾是個嚴肅闆正的性子,桑玦真陰陽怪氣起來,他真是拿他沒轍。
冷景宸一劍差點削到冷柔危肩頭,她才察覺自己分神,霜縛及時纏住他的劍,控制住它不能寸進,自己飛身倒掠閃開。
冷柔危在冷景宸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打量着他。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是因為這把劍的原因,冷景宸今日看起來鎮定了不少,沒了以往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慫樣子,實力也比她以為的要難纏。
冷景宸似乎是知道她察覺了,驕傲地笑“哼”了聲,“長姐,現在的我可是今非昔比了。”
他滿懷惡意地放緩了聲道:“你要是現在給我道歉,跟我說一聲,景爺我知錯了,那我還能考慮考慮在父尊那給你求個情,讓你多活兩天,怎麼樣?”
冷柔危是看出他身上有些不一樣了,但是沒想到這個不一樣能讓他變化如此之大。
連冷景宸這樣貪生怕死的人都敢和她這樣耀武揚威地說話,其中必有蹊跷。
她開始好奇,冷景宸手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底牌,能讓他氣焰如此嚣張。
冷柔危舉起手中的弑神血弩,漫不經心地瞄準了他,從肩膀移到胸口,像是在熟悉自己的武器一樣随意。
冷景宸一早就看到她手中的武器,隻不過一直沒放在心上。
這世間最強的武器唯有刀劍,其餘的根本排不上名堂。
他雖然沒能拿到賀雲瀾手裡那把七曜劍,但他的青雲劍絲毫不遜色,可并稱雙雄,是父尊給了他尋寶蛾,讓他找到的。
等他殺了冷柔危,就再殺賀雲瀾。
魔神遺冢的東西,除了他,誰也别想帶走。
“嗖——”
箭矢忽然破空而出,一根試放的煎,冷景宸絲毫沒放在眼裡,他揚劍劈開,自信滿滿地擋下。
下一刻,他就頓在了原地,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清脆的“铮”音之後,箭矢并沒有被青雲劍的劍氣擊落,而是洞穿了劍身,穿肩而過,幾乎從冷景宸的前胸穿到後背。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震雲霄,冷景宸後知後覺地捂着肩膀,痛得蜷縮起來。
被洞穿的瞬間,弑神血弩的魔息勾起寫在他血脈傳承中的恐懼,他顫聲重複道:“弑神血弩……是弑神血弩……”
冷景宸哆哆嗦嗦地擡起眼眸,“上古第一魔神的武器,你怎麼會拿到?”
另一邊在和桑玦打鬥中的賀雲瀾聽到“弑神血弩”四個字,一時分神,原本借着七曜劍的威力隐隐占據上峰的他,瞬間被桑玦砍到了腰腹。
他被刀氣逼得頻頻後退,将劍狠狠插在地上,定下身,連流血的傷口都來不及捂,難以置信地看向冷柔危。
上一世他為了追逐無上的力量,遍尋四海六合,甚至專門拜訪符箓大能,請求他幫忙算上一卦,以求這法寶的方位,到死他也不知道弑神血弩究竟在何方,這已經成了他的一大痛憾。
倘若他那時能有弑神血弩在手,肯定不會輸給桑玦。
誰能想到,這把弩就在魔神遺冢之中,與他擦肩而過,甚至這一世被冷柔危拿在手中。
這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賀雲瀾。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向來隻會操縱沒有什麼攻擊性的武器,實力處處不如他,怎麼可能馴服這樣強大的武器?怎麼能駕馭它?
賀雲瀾在巨大的落差之下,一下子被打回前世。
在他還是個卑微樸素的小派弟子時,曾經見到的那個天資卓絕,功法高強的女子。
那是他無論如何苦練都到達不了的高度,與她交手,他甚至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賀雲瀾從來沒有見到如冷柔危一樣人,美麗、強大、尊貴,鋒芒畢露的生命力,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她幾乎是完美的。
她就是天上明月。
但她的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讓他自慚形穢。
嫉妒如火,暗自燃燒,一如此時此刻。
既然拿在冷柔危的手裡,那他就有辦法讓它變成他的。
他和她是上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