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夫人寝殿,衣櫃中,挂着的衣服層層疊疊,後面有一道橢圓形的結界,恰能容一人通過。
這結界後是一條漆黑幽深的通道。
伏皓和裴芝各靠着一邊牆壁,呼吸很近,空氣莫名有些焦灼,或者說是裴芝單方面焦灼,總之,兩人半天誰也沒出聲。
要是光線再亮些,一定能看到裴芝血紅的耳朵。
幾日前,伏皓和裴芝追着黑風璇,跳下不定河,發現的這條密道。進來沒多久,風璇就跟丢了,前面的白一塵也不見了。
伏皓和裴芝沿着這密道走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出口。
這條密道像是一座迷宮,伏皓燃起明火,放出火龍四處沖撞探路,不知失敗了多少次,險些被暗器所傷。
幸好裴芝手中有乾元傘,兩人才一路且攻且守,探到了石門前。
石門沒有機關打開,水火不侵,反現出了畫壁,将兩人吞了進去。直到不久前,畫壁世界崩壞,才從中掉了出來。
見石門大開着,盡頭隐約有聲音和光線。兩人悄悄摸索,才發現,這密道的盡頭,竟然就是鬼王夫人的衣櫃。幸好裴芝的乾元傘隐匿了修士的氣息,才沒被鬼王發現。
自兩人酣戰,白一塵出現,鬼王焦急出走,再到單向芥子籠将白一塵和鬼王夫人關起來,事情幾度超出伏皓和裴芝的預料。
“鬼王有密道自由出入不定河,還把鬼王夫人當爐·鼎,鬼王夫人這魂身能穩就怪了。”伏皓若無其事地密語道,“他就是故意放出消息,把那些修士大能騙進來的。也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裴芝跟她蹲在一把傘下面,這麼近的距離,腦子早已亂作一團,乍一聽到伏皓的聲音,吓了一跳,使勁眨了眨眼,抽回神思,附和地點點頭。
“還有那個白一塵,”伏皓想了想,“他怎麼和鬼王是一夥的?兩人不知道密謀什麼。”
裴芝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沒有說話。
“也不知聚魂燈在何處。”伏皓思索道,“既然他們兩個都被關在這,我們不如先殺出去,一探究竟。”
裴芝道:“鬼王把他們關在這,實際是保護起來了,看外面這場景,一定是有大動蕩。我們還是先靜觀其變。要是能通知殿下來支援,自然更好。”
伏皓想了想,這次是她沖得太快,孤身涉險,連帶裴芝的性命也差點交待在裡面。
要是真遇見鬼王和他打起來,以自己和裴芝的修行,的确沒有把握正面迎敵。于是也同意了他的話。
裴芝拿起傳訊玉牌,雙指一并,用靈力傳入幾行字,将事情一五一十傳給冷柔危。
傳訊帶來的靈力波動,微乎其微,芥子籠中,盤坐療傷的白一塵仍然察覺了異樣,睜開了眼。
鬼王夫人歪頭靠過來,香肩半露,故意風情萬種又諷刺地說:“怎麼,你又改主意了?到底還是準備用我?”
睡誰不是睡?鬼王夫人見他軟硬不吃,想用糖衣炮彈套他的話,到時候給他些精氣,幫他療傷,任他鐵石心腸,也得敗在她的繞指柔下。
白一塵收回視線,心中猶豫。
寸陰被支走,他魂身不穩,又身受重創,自然不可能出去探查。鬼王夫人必須困在這裡穩固局面,否則寸陰的局就會徹底崩潰。
當前隻剩一個辦法,就是用她的爐.鼎之身,先快速療愈傷勢,如此,面對任何情況,他才有更多的主動權。
*
七重寶塔穹頂,死魂亂湧,無數黑蛾争先恐後地撲向聚魂燈,被它吞噬。
“殿下執意不肯給,那本王隻好自己來取了。”寸陰陰沉一笑,鬼相暴漲,招魂幡一揚,吐出無數深淵惡鬼,呼剌剌俯沖下來。
桑玦身形一蕩,長刀揚出一道月影,掠入其中,頭也不回地密音道:“我去左邊。”
他刀氣開路,斬碎了不少死魂,有些漏網之魚像吸血的蠅蟲一般,扒在桑玦的衣服上,皮肉上,撕咬啃食。
“铮!”
桑玦逆流而上,像一道風璇,狠狠劈在招魂幡上。
隔着刀光與嘩啦啦抖動的幡,桑玦與寸陰對視。
寸陰眯着眼,皮笑肉不笑,“你小子什麼來頭,竟能接住我的招魂幡。”
四域三十六洲的英雄好漢,天之驕子,他手中戰過不知凡幾,當年也是從萬鬼之淵拼殺出來,一步一步吞噬了無數惡鬼,澆築修為,登頂為王。
據守鬼域這麼多年,要是來一個挑戰的都能接住他的招式,那他這個王還當不當?
寸陰心裡大為不虞,他深深嗅了一口,神色有些微妙的變化,幽幽道:“好強的生氣。”
妖修生氣,鬼修死氣。妖和鬼幾乎是天然的死敵。
寸陰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旺盛的生息,猶如萬物之源,他不禁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
兩方在空中僵持,暗中内力的角逐從未停下。
桑玦咬緊牙關,笑了聲,“你這老頭,該不是沒見過寶貝?區區一個破旗子,有什麼難的。”
呀,寸陰被氣得胸口疼。
他鼻子嘴巴皺起來,鼻頭還一抽一抽得聳動,“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本王就讓你看看真正的厲害!”
話音剛落,招魂幡内魂息湧動,他到底千年功力,半步就是功至六重的修為,震出桑玦一口血來。
但轉眼,寸陰全身的汗毛就豎起來了,他看見桑玦咧嘴一笑,邪氣又肆意。
生存的本能下,寸陰眼光飛速警覺,向旁邊一瞥,隻見銀光閃閃,殺氣飛速逼近!
桑玦餘光早就看到冷柔危踏風門而上,向這裡瞄準,他跟寸陰僵持,不過是為了争取時間。
弑神血弩魔氣沖天,碾壓過掙紮的死魂,淩厲尖銳,瞬間貫穿寸陰左眼!
寸陰一手捂着眼睛,不可思議地擡起頭。
冷柔危一襲紫衣,在右側高處飛懸,冷冷地俯瞰下來,又煞又邪,仿佛惡鬼修羅,手裡拿着的,是——
“弑神血弩!”寸陰大驚失色,心髒猛地一沉,“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拿到弑神血弩?!”
白一塵根本沒有告訴他這個信息。
怪不得,怪不得他都會身受重傷。
他是故意的!故意隐瞞這個消息,讓他給他賣命!
冷柔危微微一笑,“怎麼不能是我?”
轉瞬,痛覺才蔓延到寸陰的大腦似的,尖叫聲齊齊在塔内回旋,尖銳高亢,不堪入耳,似是萬鬼齊哭,音波震得古塔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煙塵四起。
桑玦聽覺天生敏銳,一雙狐耳竟現了原型,耷拉在腦袋上,緊緊閉住。
冷柔危也封閉了聽感,握緊了手中的這縷魂魄,瑩白的光芒籠罩着她,琉璃翎羽浮在上空,幫她掩去了這場音波風暴。
鬼王的魂身像煙一般散去了,聚魂燈泛着幽幽的綠色光芒,正在向下墜落。
冷柔危和桑玦不約而同地飛身去追。
冷柔危手上的那縷魂魄像倦鳥歸林,一溜煙逃入了聚魂燈中。
那聚魂燈忽然停滞在半空,不再墜落,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湧動,以聚魂燈為中心在形成。
冷柔危擡手去拿,卻被猛地彈開。
“阿姐!”桑玦疾掠追來,抓住冷柔危甩出來的霜縛,才将她拉回。
兩人穩住身形,浮在上空注視着聚魂燈。
不對。
冷柔危看着眼前的景象,有哪裡說不通。
鬼王夫人在哪?
“腰牌。”桑玦在一旁提醒。
這時冷柔危才注意到腰牌已經閃爍許久了,打開時,浮現幾行字。
原來伏皓和裴芝就在鬼王夫人殿中,她和身受重傷的白一塵被困在一起。
白一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