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柔危皺眉，視線掠向塔下，鬼王夫人寝殿。

那麼，畫壁中的阿素，是他？

他到底是誰？

諸多線索驟然彙聚一處，來不及條分縷析，變故陡生！

聚魂燈周圍的氣旋驟然放大，浩大的吸引力之下，古塔穹頂轟隆隆大開，響了整整五息的時間。

天上濃雲密布，又似與河水相接。

無數魂魄被困在不定河迷津中，此時都從濃雲漩渦中飛出，像是受到召喚一樣，向聚魂燈聚攏。

聚魂燈之下，一個巨陣若隐若現。

冷柔危定睛，漸漸呼吸急促，心髒震跳，她掌心緊握，弑神血弩幾乎要嵌進她的血肉。

桑玦察覺她異狀，輕輕握住她手腕，“阿姐，你怎麼了？”

冷柔危無機質灰瞳微微顫動，抿唇不言。

這陣法，不正是上一世，賀雲瀾在碧落山巅為她設下的融魂大陣！

隻不過眼下這個看起來尚為雛形，不似賀雲瀾的陣法那樣繁複。

冷柔危壓着隐痛的胸口，暗出一口冷氣。

隻見，那被聚魂燈吸引來的魂魄，有些形貌尚能認出來，正是四域之中，那些有名的大能修士。

連古塔之内也開始出現動蕩，諸多男寵仆役從四面八方被卷過來，由聚魂燈吸引而來，最終被這巨陣攪碎，重塑，慢慢凝聚出一個巨大的虛影，轉眼就是數丈，數十丈。

那法相正是寸陰的鬼身，若不是這古塔的限制，隻怕須臾要到百丈之外。

他設局诓騙那些修士大能前赴後繼來此，就是為了把他們困在不定河底，做他的養料。

這些蘊含修為的魂魄最為精純，一層一層将他的法相澆築成實體。

寸陰的力量顯然比之前膨脹了數倍，小境界一層一層疊加。

一重修為，兩重修為——進階速度之快，至少是六重鬼修修築法相的速度。

等不得了！

冷柔危匆匆給裴芝回信，“我與桑玦就在塔中對付寸陰，你二人見機行事。”

轉而揚起血弩，一箭破空，沖天魔煞之氣摧枯拉朽，蕩開百鬼。

“轟”得一聲，那法相的腹部破了個大洞，鬼氣開始向外流溢。

寸陰卻仰天大笑起來，古塔中回蕩着他的聲音，“弑神血弩又怎樣，你怎麼可能殺死一個本就死去的東西呢？”

冷柔危并不理會，連發三箭，另一邊，桑玦刀氣縱橫，分拂開路，劈向寸陰剛剛成形的法相。

然而，那些被弑神血弩碾碎的、被黑羽砍碎的死魂，剛剛散去，又化成一縷縷黑氣，奔向聚魂燈。

如此一來，循環往複，根本殺不絕！

冷柔危指尖扣在弩機上，眉心皺起。

不對，不可能。

弑神血弩蕩平四域三十六洲，曆代鬼王，照舊有死在血弩之下的。那是上古至純的殺氣，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寸陰在迷惑她。

要麼，是她修為不夠。

要麼——冷柔危視線移向寸陰法相中的那盞聚魂燈。

夢境少女，賀雲瀾，阿素，白一塵，鬼王，聚魂燈。

幾條線索反反複複地在腦海閃爍，冷柔危頭痛不已，一條隐隐約約的線在腦海中成形。

前世，賀雲瀾和鬼王一定有什麼交易。

或許就像白一塵和鬼王一樣，他們原本就認識。

如果，賀雲瀾真的沒死透，如果，阿素、白一塵，甚至賀雲瀾，他們真的是一個人，如果聚魂燈是他們不死的原因——

那麼，即使冷柔危再想拿到它，去探查女人的線索，聚魂燈也是不能留了。

寸陰上半身法相還未成形，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大手一揮，便是百鬼飛掠，将桑玦和冷柔危淹沒。

冷柔危在方寸之間展開冰霜之境，擡手對準聚魂燈的位置。

這燈巴掌大小，她對自己的準頭還沒有那麼自信，于是扣動扳機，連發五箭。

“叮”——

其中一箭紮在聚魂燈的側面，那琉璃質的殼子隐隐現出一絲裂痕。

極高頻率的嗡鳴聲震開，令人耳鳴目眩。

寸陰大怒，咆哮着一手捏住冷柔危，吐出無數惡鬼，濃郁的死氣瞬間将她包圍，啃食着她的肌膚。

琉璃翎羽浮現上空，轉瞬覆在她身上，冷柔危低頭，一層薄薄的膜衣，泛着瑩白的光芒，護着她的血肉，那些惡鬼沒有下口之地，隻能被隔絕在外。

寸陰睜大了眼睛，手都險些一松，喃喃道：“是她？”

但他很快搖頭。

不可能。她已經隕落了，不可能還存活于世。

這是冷戈親口說的。就算她還苟活，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力量。

冷柔危是她的女兒，有她的法器并不奇怪。如今天下還在他們手裡，四海穩固，不可能生出動蕩。

寸陰安慰自己，定下神，忽地笑自己杯弓蛇影了，他面目猙獰起來，“既然如此，你應該一起去陪她呀。”

“還有你。”寸陰轉頭看向另一邊，桑玦渾身已鮮血淋漓，一雙眼好似不服輸的狼崽子一樣，悍不畏死執刀而上，寸陰另一隻巨手牢牢攥住了他。

寸陰将兩人拉入融魂陣法之中，他口中念念有詞，無數死魂狂熱地奔赴他的獻祭儀式，将力量貢獻給融魂陣法。

寸陰看着不斷掙紮的兩人大笑起來，“去吧，都變成我的養料。我的鬼域歡迎你們！”

……

鬼王夫人寝殿内，芥子籠中。

白一塵猶豫過後，勾住鬼王夫人的腰，不由分說将她帶到懷中。

俯身下去時，卻被鬼王夫人擡手抵住了胸口。

她打量着白一塵的神情，知他比剛才要急切，定是有什麼原因，這時反倒不急不慢道：“你如今肯了，我卻要考量考量。不如這樣，我問一個問題，你答一句，便能再進一步，如何？”

說着再進一步時，她柔軟的手搭在白一塵的手掌，帶着他從脖頸向下遊移，停在了鎖骨，眨了眨眼睛，等他考慮。

察覺到白一塵眼裡危險的信号，鬼王夫人眯了眯眼，“你想要用強？我也不怕你。你也得掂量掂量你如今的修為傷勢，夠不夠和我一戰。”

“你是選哪條路？”

真是一個難纏的女人。

白一塵忍了又忍，看着眼前的系統面闆。

這個面闆上本來有一棵金光熠熠的道具樹，此時已經灰了大半。

隻剩角落裡，有一個不起眼的道具。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宿主是否啟用配角數據修複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