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明火不斷,風之念腳下一痛,一股濁氣滲透鋪地磚,如一隻巨大地手掌将她定在原地,無形但非常有力。
妖力相通,弱肉強食,碧梢因害怕整夜都散發着強大的生人勿近的靈力,這會雖然有可能引來更強大的妖物來奪取,但先前花栎設了結界,人不得出去,妖也進不來,那就隻有可能是江府内本來就有的東西。
風之念在手上聚集内力,伏身向地面上一擊。
書院通往東院的大門訇然大開。
月光下,本該服毒自盡的乳娘懸在院子中央,眼冒紅光,眉毛和頭發瘋長,四肢如同枝幹深紮入地面。
合着妖力的疾風襲來,四周突然變暗。霎那間,屋内人驚駭不已,屋外人的尖叫直上天際。
花染聞聲而出,順着風之念的背影看到乳娘妖化的模樣後,赫然沖向東院,他雙手持符撒咒,以雙圓滅妖陣法朝向它頭部痛擊,動作迅速急猛。不想乳娘兩次閃身,花染反而幫忙斷掉地下妖根的束縛,重新解放了她的雙手。
劉管家出來看到眼前的場面,吓得跌在台階上,驚恐道:“妖靈,妖靈附體了!”
他着急地想回屋去搬江鴻鳴逃跑,但乳娘的五根手臂粗細的手指如風般纏繞而來。
間不容息,風之念一掌劈斷腳下的根須,起身抓住飛過身旁的樹根。花栎及時出現,劍随人動,鐵花飛舞,把那手指狀的樹根絞滅。按理說,他們兄弟的靈根屬性一金一火,最克樹妖木性。可牆面坍塌,乳娘的下半身全部變成樹身後,雙臂揮舞着,妖力狂漲。花染一人的招數對它來說,如同隔靴搔癢,無濟于事,直到兩人雙劍齊發,風之念布下火煞陣作牆,三人合力才将妖邪壓制住。
漸漸的,乳娘目光灼然,說罷最後一句話後便頭臉消失,整個人被樹皮完全包裹,又化作無數細小枝條,鑽進土壤,消失不見。
除了被暴力穿透的牆面和散落的磚塊,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目睹完整個過程,劉管家徹底崩潰,“妖怪殺人了,有妖怪殺人!快跑!快跑!”
他聲音嘶啞,但中氣十足,把黑暗中吓到失語的人拉回現實不說,還把屋内的人叫了出來。風之念沒想到劉管家的号召威懾力如此強大,推搡踩鞋聲頓起,她立刻擡手關上了院内僅剩的一扇小門。
妖怪為了化作人形修煉更高的法力,除了殘殺其他妖物靈獸搶奪靈力外,還會附在人的身上吸取内力化為己用。雖然一般人有靈根靈脈護體,妖物很難近身,但也有特殊——身體虛弱自己固不住内力的人,剛死不久靈脈自斷内力四散的人以及情緒過激魂魄不穩的人,這些人時刻被妖物觊觎,是它們心頭最饞的補品。
江鴻鳴父女是第一種人,乳娘是第二種人,而院内受驚過度往外跑的是第三種人。
花染大喊:“不要害怕,不要激動,不要哭泣!”
花栎點穴将劉管家定住,又封其靈脈,避免他七魄丢失和李嬸一樣被妖靈附體,全身化作樹妖養料後屍首不留,起身對院内的二十幾人安慰道:“站到法陣中裡來就不會有事,你們出去的危險更大,我以自己的性命擔保你們不會出事。”
風之念重新點亮了燈籠,查看清楚院内情形,兩三人抱作一團,或躲在牆角,或藏在假山後,從屋内沖出來的一波人則聚在小門外,雙手捂臉低頭不敢看東院裡的情形。
她将火煞陣倒置設在書院中央,做出邀請的手勢。
季婆婆從屋内出來,扶起暈在門檻處的女使,兩個劫匪把江鴻鳴搬到陣法中央。院内人群漸漸被花栎一個個勸過去,聚攏蹲坐在法陣中央。
花染道:“季婆婆,夜晚多妖邪出沒,我們在府外設置了結界,外面的妖物不會再來侵犯。但同樣,府裡的人也不能輕易出去,現在江府的妖邪還沒有抓到,院外的人危險更大,勞煩您帶路,把他們一齊領回書院。”
他并非不認路,随花栎設立結界時,早就摸清了江府的布局,要人帶路,一是怕江府的人不相信他的說辭不願前來,二是怕聽到書院的動靜後人們躲起來不敢露面。
風之念點頭默許,将門打開讓人出去。
花栎正想去找樹妖本體,忽然看到一直跟在風之念身旁的追蹤符化作青煙。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間,她不可置信地随着一縷青煙望向東院的方向。
起初,風之念知道江雲婷身體虛弱幫忙疏通靈脈後,又向她近身四周施加了法力,避免妖物靠近,那法力足夠支撐半月讓江雲婷養好身體不再受妖邪煩擾。
而現在符篆燃燼,也意味着護在江雲婷身上的法力耗盡。
如若江雲婷最後出現的地方真的在東院,風之念不敢保證她不會和乳娘一樣被樹妖當作養料吞噬。
花栎發覺了身邊人的異常,先一步來到東院,發現青煙鑽進一口足以通過兩個成年男人的井中,他拿起辘轳上的繩子,轉身問道:“需要我進去查看嗎?”
“等等。”風之念神色猶豫,提起燈籠,越過斷壁,徑直跑向井邊,借着燭光,發現了一張慘白溺斃的臉。
口吐紅沫瞳孔放大,江小姐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