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鲛人十分虛弱地躺在風之念懷中，雙目無神道：“他們易容成這位公子的模樣，每次隻能在密室中待一刻鐘，雖然下一個人來時還是同一張臉，但他們的身體不一樣，我們能感受出來。”

風之念這才明白為什麼它們之前回答不出來兇手的相貌特征，又想到它們所飾演的罪行，心中一陣刺痛，知道如何也彌補這些無法挽回的傷害，瞥了眼呆楞着的安衡，忍住怒氣道：“你幫我把她扶好，我來替她療傷。”

風之念将内力化作靈力傳到鲛人身上，卻發現它的身體已經差到難以儲存靈力的程度，隻能吸收輸送靈力的十分之一不到。

安衡看着鲛人周身四散的靈力，明白它已不能救回，抓緊時間問道：“今早一個黑衣人和一個灰衣人進來海底城做了什麼？你們不是被淨化了嗎？為什麼又會突然發狂？”

鲛人回望了眼風之念，滿是感激道：“黑衣人來找我身後的這位姑娘。他們都是好人，還幫我們淨化了身上的妖力。”

風之念凝神運功，不能開口問她風鈴到了何處，隻聽身前的人繼續說道：“那灰衣人雖然易容，但我能認出他的身形，他不是客人……”像是非常厭惡自己說出最後那兩個字，鲛人停了片刻後才接着道：“我确定那灰衣人是主謀，它的身形我死也忘不掉。”

安衡拳頭緊握，骨節咯咯作響，心中懊悔非常，心道：若是自己再快一些，是不是就能抓住那人。

而風之念想的卻是：為什麼灰衣人會突然出現，他和鲛人再次發瘋有沒有直接原因？百人浮屍和鲛人妖化必有關聯。

安衡又道：“那風鈴呢？風之念有沒有傷害你們？”

鲛人道：“阿念小姐的風鈴是靈器，有靈性，它陪伴了我們好幾個月，一直在淨化妖力和湖底祟氣，并沒有傷人。”

“那你們的神器海螺為什麼在人的手裡？百人浮屍怎麼回事？三個月前的那一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安衡眼看鲛人傷勢加重，面色慘然，越發心急，剛要擡手也向它傳輸靈力，突然間，埙聲停止，一個發狂的鲛人沖出淨化圈，朝風之念背後撲來。

安衡揮臂擊出，一杆銀槍從風之念的身側呼嘯而過，她的肩上瞬間血淋淋的一片，而身前的鲛人震驚的回首，發出凄厲一聲慘叫後也當即噴血倒地。

意外來得太快，但風之念還是在那一刻讀懂了她的唇語，身後襲來的鲛人正是懷裡人的夫君。風之念将鲛人放平，站起身時前胸後背都染上了鮮血，她看着安衡重新帶着三十幾人去圍攻鲛人，問身邊的人道：“它們為什麼突然發狂？”

沈洛凡歎道：“它們身上的妖力驟增百倍，是自爆内丹妖化所緻。實不知那灰衣人對他們做了什麼。”

風之念道：“那剩下兩個還有救嗎？”

沈洛凡搖頭道：“無力回天。”

又兩聲慘叫，一個鲛人徒手殺死了兩人。

風之念飛身加入了戰鬥，一炷香後，餘下的兩個鲛人，身體完整得躺在了地上，其餘三十餘人也得保性命。

不久後，陸家人将死去的四個鲛人收拾妥當，花栎也帶領閣中弟子将珊瑚宮中八十餘口冰晶棺材擡出水面。

隻有讓事實擺在青天白日之下，讓世人得知湖底發生的事情，朝霧閣才能順理成章地接手湖底浮屍案，拾音閣也才有收回千紉島的可能。

風之念滿身鮮血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呆在海底平複心情。這是她第二次主動殺人。她知道沈洛凡的内力已經在樂器上消耗殆盡，而自己不想鲛人的身體再受到更多的傷害，也不想更多人死在這裡，于是選擇了主動下手。

等人都走完，翡城的人也清理罷屍體後，城中隻剩風沈安三人。

安衡緊緊攥着長/槍走道風之念面前，道：“你不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

風之念道：“就算你制服那些鲛人，它們自爆内丹後也沒有了心性，再問不出來什麼東西了。”

安衡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風之念雖用基礎殺術，但一招一式都有自己的見解風格，使出的威力也讓人望塵莫及，安衡從小将她視為敵手，一眼就認出了那熟悉的路數。

“都親耳聽到了風鈴沒有作惡，你還要怎樣？”風之念知道自己遲早會被安衡認出來，但她也不怕被認出來，正色道：“今日之事，你安逸風若調查不清楚，大有旁人去管，禁地妖獸非我放，蕭氏山莊亦非我屠，我行得正坐得端，從不畏讒言。倘若安公子還想繼續糾纏，大可将風之念歸來之事奔走相告，吾何懼焉？”

安衡想過無數次和風之念重逢的場面，但從沒想過會在這種場面，如此境地下相認。他心中翻江倒海，一時難辯，隻看沈洛凡用鬥篷将她身上的血污罩住，自己腳下卻似灌鉛，低聲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他明明是想讓轉身離開的兩人站住，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心中所想。安衡總覺得自己應該憤怒，但看着風之念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隻剩酸澀，一口氣提不上來，道：“你，我……”

沈洛凡側頭回看，安衡那蘊含千言萬語的目光他自是明白，隻淡淡留下一句：“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