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潛了幾十米後，靈兒看到了那個水下的村寨。

房屋均木石結構，木頭在水下泡了得有幾百年，如今已經腐爛，隻剩下一個形狀還立在那裡。村子保存得十分完好，民居，廟宇，祠堂都還在。

靈兒迫不急待想接近村子，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由于下潛的速度太快，身體一下子适應不了水壓，加上受了傷，呼吸管裡瞬間就充滿了血。

瞎子很快就跟了下來，拉住靈兒的胳膊減緩了她的下潛速度。靈兒掙紮了一下，和瞎子打了個照面後看見了他不戴墨鏡的眼睛。她心中一緊，這是第一次看見那雙眼睛。盡管水下視線并不明朗，她也能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一種與這個世界不相符合的神秘。

瞎子吐出幾個小泡泡，拉着靈兒繼續下潛。

水下是一個單色世界，在手電的照耀下，安靜的暗青色中透露着詭異。

到底後，一條石闆古道通往深處，台階清晰可見，兩邊的籬笆有一人多高。遊在籬笆中間，幽深的壓迫感屢屢襲來。

穿過小徑，終于來到了那棟古樓前。手電在水流中掠過斑駁的石壁，勾勒出這座沉睡了數百年的樓閣輪廓。青磚表面爬滿綠色水藻，在暗流中擺動。每片瓦當都凝結着珍珠般的水泡，在幽綠的光線裡忽明忽暗。破碎的飛檐垂落着鏽迹斑斑的銅玲，前門兩邊的立柱上依稀可見褪色的朱漆符文：

尋尋覓覓來了又忘

浮浮沉沉生了亦苦

靈兒心中微顫，這門聯，寫的不就是小哥的命運嗎？小哥長在這深深的暗院裡，如今，也要身歸故裡，讓這無盡的荒涼腐盡屍骨，将他在這個世界的痕迹消磨得一點都不剩下嗎？她忽然那麼害怕推開古樓的大門，怕見到他沉浮在這棟張家老宅裡。

古樓的門是自己打開的，暗流拂過，引得銅玲發出嗡鳴。

那一刹那，靈兒的心似乎被什麼擊中一般，她看見門裡深處的天井中央站着一個身着長衫的孩子，小小的身影正擡頭仰望着上空。盡管是在水下，但她明顯感覺到熱淚已經湧上了眼眶。

瞎子來不及拉住她，她已經朝着那個小人遊過去了，在那孩子扭頭看她的同時将他擁入了懷裡。

小哥，是你，小時候的你。

瞎子跟上來，他奮力打着手語，告訴她這裡都是死狀古怪的屍體。靈兒露出疑惑的眼神，四下打量卻隻看見了空蕩蕩的庭院，而懷裡的小小哥正目露淡淡的神色看着她，似乎對她的到來并不感到意外。

靈兒拉着小小哥的手，随着他的視線看上去，看見了一片悠遠的天空，他喜歡看天空，小時候就喜歡。

瞎子拽着靈兒想往出退，靈兒反抗指了指小小哥，瞎子卻表示他什麼都沒看見。兩個人在水下靠着打手勢進行着驢唇不對馬嘴的交流，互相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看不見自己看見的東西。

靈兒沒有去想很多，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在這裡見到了小時候的張起靈。她懷疑這裡的空間和青銅門裡的一樣，這裡的一切隻能存在這裡。她萌生出要将面鏡和呼吸管摘了，試試這裡是否有空氣。然而，就當她的手剛抓住面鏡的時候，小小哥竟然快瞎子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搖了搖頭。

瞎子見她放棄摘面鏡和呼吸管，松了口氣，但沒有完全放開她。兩人打手勢交流了半天，終于達成一緻進前堂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