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停了之後天氣就開始涼下來了,看起來入秋沒多久,就要直接入冬了。
周舟這些日子裡隻跟周青打過一個電話,知道她升職了,工資漲了不少,周舟笑笑,并不驚訝,她那種拼命的勁,升職一點也不奇怪。又聽說周耀祖在學校裡打架把人腿打斷了,賠了不少錢,進少管所呆了好幾天。
周青給她寄了幾件過冬的衣服,叮囑她這段日子都不要回家了,她說好,早就打算這輩子不回那個家了。
雨停之後,她也沒搬回自己的位置去,隻老王的課時短暫地回一下。
各類測驗仍然是他們倆獨占鳌頭,偶爾一次顧從州把她超了,下一次她又不服氣地超回來,你追我趕,毫不相讓。
來請教問題的人絡繹不絕。南城一中向來推崇“優生幫扶差生”政策,一來減輕老師負擔,二來現在流行費曼學習法,看似聽懂并不是真的聽懂,能講出來才是真的聽懂,所以大家都不排斥同學來請教問題。
當然絕大多數都是來問顧從州的,他性子溫和有耐心,頗得老師同學的歡心。或許是知道她性格較為孤僻,又少言寡語,很少有人來問她。
隻除了一個。顧從州支着手看幾乎“定居”在她空出來的座位上的梁玉傑,這個人成績不差,常年徘徊在七、八名間的樣子,并不需要周舟教他,他來這裡的原因,是為了探讨。
探讨《紅樓夢》十二钗判詞,探讨“黃沙百戰穿金甲”中的穿指的是穿透還是穿戴,探讨沈從文筆下茶硐的風土人情,甚至是東坡肉的做法。
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和時望飛差不多。一兩次也就罷了,時間久了,來的次數多了,那點小心思簡直昭然若揭。怎麼就那麼巧每個話題都踩在周舟的興趣點上?有幾次甚至對他說:“同學你先去前面坐好嗎?我們這樣不方便。”
他又端着課本過來了。
顧從州呼出一口氣,揉了揉頭發,從桌洞裡拿出書來讀,周舟一眼瞥見他書上的字:“觀空亦空,空無所空。”
周舟挑眉:“你在念經?”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
《清靜經》。
顧從州面色不變,雙唇無聲地翕動着:“嗯,感受一下傳統道教文化。”說完繼續無聲誦讀。
梁玉傑接了杯水坐下來,沖周舟笑了笑,她問:“有事?”
梁玉傑還沒來得及說話,陳玉嬌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站了一會兒,好像有話說,周舟問:“怎麼了?”
陳玉嬌支吾了一陣,自從那天周舟對她說了那番話之後,兩個人就沒再有過任何交集,陳玉嬌也沒再摔過凳子,現在來找她還真覺得臉上有點過不去。
她說:“那個,範文是不是在你這裡?……你的能借看一下嗎?”
周舟說好,低頭在桌洞裡摸索。前幾天鄧慈拿了幾篇範文給班裡的人傳着看,也沒什麼人看,基本都彙集在周舟這裡。
翻出了四五張的樣子,遞給她,說:“三篇範文,一篇我的,一篇一班課代表的,要還。”
她說了謝謝,快速離開。周舟的眼光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重新轉到梁玉傑身上,他拿出前幾天發過的試卷。
“這份試卷你做得怎樣了?你看最後一個大題……”
周舟指了指正在做的題:“正在做,還不知道。”
他又早有準備似的拿出另一份試卷,“那這個,你看這道題,老師講的時候一筆帶過了,我沒聽太懂。”
周舟拿過卷子看了一眼,問顧從州:“你看,老王是不是說涉及到高數的内容,就沒講?”
顧從州飛速瞥了一眼,搖了搖頭,開始小聲念:“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她盯着顧從州看了一會兒,沒明白他搖頭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還是不知道?
梁玉傑不糾結,也沒放在心上,拿出第三份試卷,很不好意思地說:“那這題呢?上節課老王才講的,我上廁所去了。”
周舟:“……這題知道。”
他立刻坐下,把周舟的書搬到她原來的位置,站到她身邊,低頭看她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周舟說:“均值不等式,你看這裡……”
她一邊說,梁玉傑一邊點頭,時不時提出一個小疑問。當周舟肯定他時會露出苦笑:“原來如此,我當時怎麼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