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吃醋的話,向來溫文爾雅、素質極高的大少爺為什麼氣到奪門而出?
“不……”他第一時間竟下意識想要否認,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如果我說是,你會生氣嗎?”
他說完,擡頭看她,黑暗中,他的眼部輪廓已經模糊,瞳孔倒映出窗外路燈的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輝,操場上淡黃色的彩燈輪轉着打過來,落到他的頭發上,把他的發梢照成暖暖的金黃。
他又擡頭征詢地看着她,好像真怕她生氣似的。
看起來像……一隻大狗狗。
還是被雨淋濕的那種。
周舟看得有些呆了,自脊椎開始有些莫名的麻癢,順着四肢百骸一路麻上來,直到指尖,她瑟縮了一下。
心髒砰砰地鼓動着,心裡竟然升起一種陌生的酸麻灼熱感,類似……
憐愛?
顧從州見她說不出話,正要故作輕松地一聳肩,狡辯一番。
周舟忽然開口:“我可以摸摸你的頭嗎?”
他一愣,看着她稱得上溫柔的目光,立刻說:“當然可以。”
說完配合地把頭壓低,伸了過來,獻寶似的。頭上水汽已經蒸發,幹燥柔順。頭頂有點蓬松,發根是粗硬的,發梢卻順滑。後腦勺的頭發剃得短短的,順着摸很柔軟,反着摸有點戳手心。
他很喜歡這戳手心的手感,癢酥酥的,好像全身的汗毛都跟着立起來。太好摸了,她不由得一雙手都覆上去,揉搓着,把他一頂頭發都搓得炸毛。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戀戀不舍地把手拿開。顧從州的問題也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他的臉紅透了。
從太陽穴到整個面頰都覆蓋上一層绯紅,像小孩子偷吃零食被發現後的無措,激得滿臉通紅。
她的側臉迎着昏暗的燈光,或許是月光,現出一種溫和的淡薄的柔情。她一點茫然也沒有,看起來倒比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則全然迷惘了,剛才仿若暈船的感覺又重新劈頭蓋臉地上來,暈暈乎乎的發着愣。放任在海上飄蕩着,自願讓她掌握方向,向左也好,向右也罷,予取予求,絕無二話。
他并不清明的腦子像是停止了轉動,臉上出現一種沉醉的神氣,像是迷失在一望無垠白茫茫的雪原之上,辨不清東南西北,隻能緊緊拉住她——他的指南針。
不知怎麼的,等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坐到她身邊,桌上玻璃瓶裡的桂花酒也下去了一大半,他用手臂貼她的手臂,重疊的肌膚開始發燙。
“周舟。”他輕輕地開口。
“嗯?”
他的語調忽然變得有些傷感,“回不去了。”
這不是情侶分手時才會說的話麼,他的思維跳躍得未免太快,她問:“什麼回不去了?”
他的頭抵在她肩膀上,一隻手拿着玻璃杯,另一隻手虛握成拳,五指張開,仔細看了一番,出現幻影了。
他嘟囔:“我喝了酒,回不去了。”
“……”她失笑,“沒關系,我叫孔恒送你。”
一面說一面把他的手翻轉過來,就着月光看了看表,接近10點了,音樂會應該快結束了。
“手機呢?”她伸手去他兜裡摸,沒摸到,他側了側身子,示意:在褲兜裡。
她又站起來,去摸他的褲兜,衣服一下一下擦在他的鼻尖上。
他忽然問:“你用的什麼牌子的洗衣液?”
費了牛勁,終于把手機拿出來,順口一答:“洗衣房五毛兩包的雜牌。”
她打開手機放到他眼前,“看得清嗎?把孔恒的号碼指給我看。”
顧從州湊過來,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忽然被手機強烈的白光晃了一下,他立刻捂上眼睛:“啊!瞎了……”
她歎了口氣,自己一個一個找,手機裡聯系人不多,無非是爸爸媽媽小姨哥哥這一類親戚,一直劃到最後也沒有出現孔恒的名字。忽然想起有一天上課時他和孔恒發信息,還把信息内容遞上來給她看,想着應該能在短信了找得到,于是返回,點開短信。
不是她故意窺探别人隐私,實在是一點開,一條短信就跳到眼前來。
文心:【小州哥哥,我這周到你家和你培養感情。】
她一愣,點了返回,很快找到一個叫孔某人的,點開一看,是孔恒沒錯。她撥過去,孔恒沒接,她又撥,這次打通了。
孔恒應該還在操場上,一接通,樂聲震得耳朵發痛,孔恒在那邊吼:“等會兒!我找個空地和你說。”
音樂聲音漸小,孔恒的聲音清晰起來:“怎麼了老顧?”
“是我,周舟,”她開口,“今晚你送他回家可以嗎?他喝醉了,騎不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