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裡是自由的味道。如果閉上眼睛仔細感受,還會發現,這風眼裡,是飛鳥在扇動翅膀。
顧從州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她用力地回握。
夜裡,她隻是上樓開了燈,黎女士的白車走了之後,她立刻下樓來。
她知道顧從州在等她。
這些日子,顧從州一直心緒不甯。直到進了派出所,黎女士對他說,要帶他去辦休學。
也就是這一刻,他的心徹底靜下來。
原來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契機,結束現在這個局面的契機,好壞不論,良莠皆可。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就做好了決定。
這是一個大膽的、很不符合常理的決定。
由于太過離經叛道,他反而顯露出異乎尋常的平靜。
黎女士走後,他沒有上樓。他想,如果周舟真的和他心意相通,她會下來的。
等了一分鐘都不到,周舟的粉色衛衣就出現在樓道上。
他的反常讓周舟把深埋心底的大膽想法連根挖了出來。
周舟在夜風裡發着抖,輕輕地撫摸他的手臂。這個地方,今天撕裂時一定很痛。
他說:“對不起。”
周舟看了他一眼,說:“為什麼道歉,如果你想說是為今天的沖動,那我會轉身就走。”
他看着周舟眼裡滿是心疼的模樣,搖了搖頭,“對不起,因為我又讓自己受傷了。”
周舟的左手移上來撫摸他的臉,“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他們在此刻,達成共識。
顧從州俯身下去,周舟正好踮起腳。
淩晨三點半的清風路,靜得呼吸可聞,他們的吻從淺嘗辄止漸漸地深入,在幹冷的大路上,開出一朵濕潤的花。
東西收好後,她最後打量了一圈屋子。小小的房子,無論住多久,總是萦繞着一股散不去的塵灰味與老樓房慣有的帶着濕氣的黴味。
走時竟與來時沒有什麼分别。
這暫時的落腳點寄存了她三年的記憶,現在,她要動身前往另一個落腳點去了。
車子穩穩地停下,與意料當中的時間差不了多少。
機械的廣播聲遠遠地傳來,提醒進站的旅客帶好随身物品。
喬不凡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開口道:“好了,就送到這裡吧。”
五點四十七的天空,已經隐隐現出一層灰蒙蒙的白,再過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按他的作息來說,一般這時候,他剛剛睡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地看淩晨的天空。
他忽然發現,黑夜來臨與白日來臨的過程當中有一個非常相似的時刻,就是現在。灰蒙蒙的,讓人恍惚間分不清晝夜。
這就是南城帶給他的印象。三年了,他一直堕落,不分晝夜。
顧從州先下車去拿行李箱。他沒動,安全帶也沒解。他們三個人似乎還沒有熟到需要下車送進站的地步。
他從後視鏡裡看周舟。周舟也在看他。
後視鏡裡照出她的臉,他竟然覺得陌生。原來周舟長這個樣子。他似乎是第一次這樣看她的臉。
周舟露出一個感激的笑,用口型對他說:“謝謝你。”
他看着她,不自覺浮起澀然的微笑,低下了頭。
他聽到顧從州在外面說,“周舟,我們走吧。”緊接着是關門聲,以及顧從州對他說謝謝。
好似大夢初醒一般,看着周舟和顧從州走進火車站。
他這樣叛逆兇惡的人,竟然也會由衷地為别人感到開心嗎?
這自由的、不計後果的反叛。
真好。
“周舟,我們走吧。”
他們會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