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屬于無冬區。
這裡一年隻有三個季節。冬天還沒到,就已經進入春天。
可離筱并不喜歡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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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内。空調嘶啦嘶啦地響。張志輝的車有些年頭了。日常雖有保養,隻是抵不過歲月的侵蝕,出風口已經接近老态龍鐘。
同樣“老态龍鐘”的是坐車後邊的楊冬萍。
“記住了沒?”楊冬萍今年才步入三十七歲,十六歲的女兒怎麼都不聽她說話。繞是她把叮囑的話說了三遍,每一遍都一樣,連标點符号都沒差,問了三次,一次回應都沒有。
“記住了。”被唠叨得受不了,離筱這個悶葫蘆終于吱聲。
聽到回複,楊冬萍松了口氣。這個女兒從八歲起就放在她前婆婆家養,每年隻去看一兩次。這樣稀疏的相見頻率,母女倆确實親近不起來。
車停在臨城一中外的路旁,張志輝下車開後備箱。車上兩位女性也跟着下來。
楊冬萍看女兒隻愣着看她第三任丈夫搬東西,瞪了她一眼。
“張叔叔,我來吧。”離筱上前去接行李箱。
張志輝把拉杆拔起來,才遞到離筱手裡。
“有事記得打電話來。”他指指離筱手上的手機。
她應了一聲。楊冬萍就扯了她往學校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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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筱是七月底來到南省的臨城。這裡是大陸南省的最南市,靠海。冬天沒有夏天極熱。
她來的時候,正是三伏中最熱的那段時間。
此時九月初雖已出伏,但依舊熱陽當道,嚣張地刺激着地面。
才走了一分鐘,離開冷氣的兩個人就有些出汗了。離筱握了握拉杆,手心裡也沁出了汗,摩擦着塑料,滑膩膩的。
臨城的高中幾乎都要住宿,不住宿需要打醫療證明。離筱轉學進來的一中是這市的重高,要求更嚴格,兩周才能回家一次,一次兩天。
現在她沒有這裡的戶口,隻是借讀。張志輝說過一年,等她落戶臨城,就可以讓她在南省高考。畢竟這裡也是全國卷,但是競争沒有她老家蘇省激烈。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等一年。難道是老家的戶口不讓遷出嗎?
不過這些是大人們的事。總不會因為這樣把她的高考資格弄沒了。
兩人到了宿舍樓下。楊冬萍一貫不幹粗活。她的三十七年都是被家人和丈夫寵出來的。除了她第二任丈夫是個混蛋,不過也沒讓她幹過負重粗活。
所以行李箱隻能由離筱自己扛。
還行。二十來斤的行李她還能提得動。她在老家,可是揉面團好手,奶奶饅頭店的得力戰将之一。
兩人到達四樓的401室,同室的同學驚訝了一下。
面容嬌麗的女人帶着一個黑紅臉的女孩,如果這裡不是高中宿舍,還以為是一位貴太太帶着黑奴上泰坦尼克号。
“你好,我叫林桐。”室友友好地自我介紹。
不過她說的是粵語,離筱隻聽了個大概,用普通話回複了。
“哦。我知道了,老師和我說過,你是新轉來的同學。”林桐之前被老師囑咐過。在新同學面前不要講方言了,新同學不是南省人。
離筱點點頭。又與媽媽說了兩句。楊冬萍皺了皺眉,實在是熱,所幸這個宿舍朝東,有東南兩邊窗戶,亮堂透風,是以前生活老師的房間。心裡感激張志輝辦事得力。
“剛剛你表現太差了,也不多說句謝謝。”楊冬萍還是覺得女兒不夠禮貌。她能到南省讀書,都是張志輝在忙前忙後。
“我等會給張叔叔道謝。”離筱拍了拍衣兜裡的手機。
炎熱讓楊冬萍不想呆下去。她走後,林桐又和離筱說話。都是問一些基本情況。離筱有些回答有些沒回。這次倒不是聽不懂,而是她不怎麼喜歡說話。
她來臨城,并非她本意。她喜歡呆在老家。蘇省的百燈縣來芳鎮,是個美麗的水鄉。爺爺早兩年過世,她離開了那裡,就隻剩奶奶一個人了。
但讓她來臨城,是所有人的決定。甚至包括鄰居,碰面了就問她什麼時候到她媽媽那邊去。事情有點蹊跷,不過也由不得她多想。七月底,媽媽就和張志輝來百燈縣接她,說是已經辦妥了學校的事。
簡單收拾了一下。下午兩點需要到教室。
林桐說班主任交代過,離筱暫時和她同桌。一前一後進了教室,兩人同時驚訝了一下。
她倆的課桌上擺滿了鮮花。
臨城有個很大的鮮花市場,離學校不遠。所以買花很方便。離筱也是來了這裡,才知道鮮花很便宜。媽媽和張叔叔的家裡,餐桌上的鮮切花就沒斷過。
“快把花拿走吧。”林桐在離筱耳邊說。她微紅了臉,看到了鮮花上的标簽。
離筱也看到了标簽,上面寫的不是她的名字。收花人姓李。“那要放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