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陸陸續續有學生進來。還有一些女生捧着小束鮮花在門外探頭探腦。
林桐指了指隔了兩排的空位,“那吧。”
離筱動作也快,捧了那些鮮花,全部放到了後面的空位上。教室裡來了一半的人,有交頭接耳窸窣聲。
門外的女生小跑進來,放了花就走。不過這和離筱沒關系了。她的桌上空無一物。
兩點整,班主任踏着鈴聲進門。
“這學期有兩位新同學。”班主任是四十多歲的女教師,姓楊,面目威嚴。她看了眼第六排的一桌鮮花,位置上卻還沒有人,皺了眉頭。“女士優先,先讓新來的女同學自我介紹吧。”
離筱被喊了起來。她朝同學自我介紹了一下,又自覺她的姓比較少見,怕被人和别的同音姓弄混,就走上講台,拿了粉筆,在黑闆上寫下名字。
另外的新同學就是這時候進的門。領他進來的是校長。
校長當着全班的面,鄭重地介紹了男生。他剛從國際學校轉學過來,是特地代表臨中參加奧數比賽的。
班主任帶頭鼓起了掌。
掌聲息了後,校長才看到離筱站黑闆前。不過他并不在意,目光沒留一瞬就走了。
離筱的自我介紹在别人的熱烈聲中悄然落幕。
她扔下粉筆,拍了拍手,打算往座位上走。
新來的男生個子高,身影修長。離筱對着他的背,沒看到面孔。她下講台時,男生同時轉身,在黑闆上寫名字。
他快速寫完,就當是介紹完畢。沒等班主任說話,就往下走。到了第六排的鮮花面前,雙臂一展,大摞的鮮花被他抱去扔到了後面的垃圾桶。
那會兒還沒垃圾分類,垃圾桶就那麼一個,被他的花塞滿了。
大家幹看着,都沒說話。
班主任見了倒是挺滿意,這裡是教室,又不是粉絲後援團,擺那麼多鮮花算什麼。
男生轉過身回座位時,剛坐正的離筱正好回頭,看到了他的臉。
教室裡的風扇呼呼的,一陣熱一陣涼,揚起耳邊的幾绺卷發,落到鼻尖,纏上了她的睫毛,模糊了視線。
這人她見過一面。
那是三伏中的中伏,炎熱到風吹來也是暖烘人的,熾日不遺餘力地烤着地表。
=
來臨城四天後,張志輝帶着楊冬萍和離筱去萬國之春玩。
萬國之春是關于花的主題公園。有熱帶和亞熱帶的各種花卉植物。三人玩累了,就躲到一處陰涼的地方。離筱在他們休息的不遠處,見到有冰淇淋車經過。
楊冬萍不喜歡冰物,讓離筱也别碰,不然和她一樣,生理期來了難受。離筱才這個年紀,臉皮薄得很。和張志輝攏共加起來也隻相處了四天,她媽媽就在一個不怎麼熟悉的繼父面前提起私密,立刻不自在了。倒是張志輝看出不對,讓楊冬萍收聲一些,從錢包裡掏了兩張單百,讓離筱去買喜歡的吃。
她不敢接。2008年的兩百塊還可以買許多東西,她奶奶的大白饅頭才賣兩毛一個。
張志輝見她不動,又找了張二十的。這次離筱才接了。
冰淇淋是輛花車,可以到處走動。這會兒停在一棵陰涼的熱帶作物下。吸引了很多人。
她到時,前面已經一溜排了十來個人。
她看冰淇淋打得慢,就低頭擺弄手機。手機是張志輝特地給她買的,據說是個大牌子。她也不認識,拿在手裡瞎按。
過了十幾分鐘才走了七八個人,這會兒輪到她前面的寶媽了。懷裡的孩子估計是等煩了,加上酷熱,彎着嘴嘤嘤哭起來。越煩越亂,突然來了片陰影,三個黑衣大漢插隊到寶媽前面。
孩子不喜歡見黑黢黢的,加上黑衣大漢滿手花臂,三臉兇相,小嬰兒無法遏制地哇哇大哭。
“你們不要插隊!”離筱在聽到黑衣男人點了三個複雜的冰淇淋後,實在忍不住嗆聲。
黑衣大漢們平日裡橫行慣了,竟然被一個小女孩喊停,不悅地轉頭盯着她看。
被看得有點發怵,離筱捏了捏手機,額頭隐隐有汗出來,雙手背到身後。“我們排了很久,麻煩你們到後面去。”
後面已排了十來個人。黑衣人當然不樂意,瞪了離筱一眼,轉頭兇了句賣冰淇淋的女店主,讓她快點打。
“别以大欺小。”說話的人就在身後,離筱下意識被這好聽的聲音吸引。“你們插隊,大家都看到了。”
她回頭時,有風吹過,男生剛好回頭往後看了眼。陽光有幾縷透過樹蔭,男生的耳朵在疊疊光影下,泛着一層朦胧的光。光把他後腦的頭發烙地像一面湖泊,發絲粼粼的樣子像被風吹皺的湖面。
就和今天見到一樣。他在黑闆上寫下了“李忱然”三個字。
木下有子是李,熱忱的忱,當然的然。
和他的人一樣,熱忱,當然愛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