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離筱在客廳看電視,聽到書房裡的張志輝在打電話。聽内容應該是打給祖母的。裡頭說了什麼開春就要搬家之類的話。聊了許久,張志輝都是壓低了聲音,離筱有部分沒聽清。
完了他出書房告訴離筱,可以回百燈縣過年。
“真的?”離筱咧了個嘴。
“是,不過奶奶會在高鐵站接你,你東西少帶一些。”
離筱還想帶點臨城的特産,看來也沒必要了。隻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作業。一個書包加一個小行李箱。張志輝還特地打開看了,覺得可以了,才送她去高鐵站。
張志輝說話精準簡短,溝通起來很順暢。他叮囑離筱回了老家就跟着祖母,不要亂跑。
離筱在老家也沒特别講得來的朋友。自然是跟着周玉茹和她的早餐店。
在這半年的相處中,離筱覺得這個繼父做事很靠譜,那麼穩妥的人,怎麼會看上她媽媽那麼情緒化的人。難道隻因為楊冬萍長得美?
“你以後就知道啦。”張志輝打了個啞謎。他把離筱送到了車站,讓她到站後務必回個平安消息來。
火車疾馳了七八個小時,終于抵達百燈縣新建的來芳高鐵站。
祖母還是老樣子,看到孫女回來,張開大手抱住,又提了她的行李,兩人往家走。
百燈縣的來芳鎮很小,高鐵站離家也很近。兩人走了十分鐘就到了。
一回來,聞見蘇北的麥香,咬着大白饅頭,離筱就覺得整個人松弛了下來。學業的勞累,暗戀的失落,同學間的争鋒等等,都在清晨祖母的喚醒聲中飄然逝去。
下雪了。臨近除夕時,她打開了閣樓卧室的窗。一片片雪花飄了進來。這會兒天氣幹燥,雪能積住。
伸手去接,小片的雪碰到手心就立馬化了。大片的還能掙紮一下,幾秒後才融化。
她拿出手機,想拍下來。發給誰呢?發給江蕾。
臨城從沒下過雪,那邊都接近熱帶了,屬于真正的無冬區。江蕾看到雪花,一定會很高興。
她把手伸到雪裡,讓手變得冷一點。因為雪花在指尖上拍起來,她覺得特别唯美。
一連拍了好幾張。挑了張滿意的,發了出去。
雪變大了,冷風灌進來。她縮了縮脖子,關上了窗。
閣樓的窗戶還是舊時的木頭框,玻璃是薄的,一會兒就結了霜花。離筱透過霜花,看到不遠處有位穿綠衣服的人騎着單車過來。
叮鈴鈴。是車鈴聲。
離筱趿着棉拖鞋,從閣樓飛奔下來,樓梯踩得哐嗒哐嗒響。
“慢些慢些。”周玉茹在一樓收早餐攤,正想把門闆關上,正巧也看到郵遞員過來了。
“爸爸寄來的。”離筱接過郵遞員手裡的明信片。讀着上面的字。和往年的類似,都是祝福新春,身體健康等。拿着來回讀了好幾遍,想放到鐵盒裡。才猛然驚覺,她沒有把鐵盒帶回來。
因為鐵盒壓着關于李忱然的,她所能接觸到的他的一切。
她不敢。
周玉茹收拾好了攤子,門闆也密合了。看孫女還盯着明信片,就岔話題說等會去看大戲。
百燈縣是昆劇的發源地。人人都愛聽。離筱應了,把明信片收了起來。
祖孫倆穿地圓滾滾的,到達了半露天的劇院。縣文化館主辦的大戲,裡面還有楊冬萍的老同事。幾個都認識離筱,在演出結束時,還拉她到後台玩。
她過完年就十七歲了,大家還當她是個小孩子,拿出麥芽糖給她吃。她嚼着糖,想到了臨城的甜膩膩的方糖,口中的麥芽香也不明顯了。
兜裡的手機震了幾下,收到了江蕾的回信。她果然很喜歡,表示要畫下來。
離筱想到江蕾和林豐在一起了,那能不能把雪花照片給林豐,讓林豐發給李忱然看看呢?
無法否認的,她還是想念李忱然了。
可是期末考前,她惹他生氣了。考試中,她頂着高燒,也不敢接近他。不管是誤會還是誤解,都那麼地錯了下去。
此刻她不大想把誤解放到年後。
就像生意人,賒賬的都會在年前把賬結清。
感情的誤解也是賬,她也想解決一下。
發了消息給江蕾,先問問她是不是和林豐在一塊兒。
江蕾一會兒回複說信号不好,她和家裡人在北海道過年。
北海道啊……
國外更冷的地方。江蕾真是個甜心,北海道有更多的雪,她卻稱贊離筱的小雪花漂亮。
其實北海道的雪花更大更好看吧。
離筱之前聽林桐說起過,李忱然的父親經營的出口工廠很大,單是廠房就好幾十畝地。家裡資産億計。倒是他很低調,隻在餘問夏回家時,才讓司機把車開到校門外,平時他回家的車,都是遠遠地停在岔路口。
說不定他現在也在世界的某個閑暇的地方,看着空中飛炫的雪花飄落。
臨城不下雪,但是臨城人可以去任何一個下雪的地方。
離筱給江蕾發了新春祝福後,就關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