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然拿着筆,轉了幾圈。擡頭見面前的座位空了許久,就朝餐廳門看了幾眼。
餘問夏轉頭,見他這副樣子,就問他是不是要吃什麼,早上沒吃飽嗎?家裡的保姆阿姨做的早飯不可口嗎?要不要明天去她家吃,她家最近有個新來的做飯阿姨,手藝還不錯。
李忱然聽她說話,并不看她,時不時空應了句。聽到去她家吃飯,又婉拒了。
“我去趟洗手間。”他丢開餘問夏,起身去點餐台問路。
衛生間在餐廳裡面,他進門。左側不遠就是自助服務台。此時餐廳裡沒有一個顧客,唯一的服務員也是點餐台的那位。
離筱站在自助台前,夾了一塊方糖放手心,手指捏起來,把幾個角都啃了,再放進嘴巴裡。這是她吃的第二顆,口中終于沒那麼苦了。咖啡棒攪了攪杯中物,覺得裡面放的四顆糖也應該融化了。
但她不想那麼快出來。
面對李忱然,她怕表現出不該有的神情。比如剛剛的發苦皺眉,目不斜視地盯着他等等令人誤解的表情。
明明是早晨時間,因餐廳的窗簾是暗紅色的,被陽光一照,反射到各個角落,好似膠片電影裡的黃昏。
她又捏起一顆方糖,張嘴,慢慢咬掉四個角。
李忱然就看到這裡。他覺得不能再看下去了。鼻翼翕動,颔首垂眸,按照地面的指示,快步進男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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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筱出來時,不見李忱然。她默默地松了口氣。
“奇怪了,今天的咖啡有問題嗎?忱然去了好久。”餘問夏揉揉肚子。她覺得也需要去一趟衛生間。
一桌隻剩離筱。這會兒她能真正看得進題目了。把剛剛幾個題目整理了一下,抄在錯題本裡。
面前何時有人坐下也不知道。抄完了,擡頭看李忱然低垂着眼。
他已寫完了兩張紙。
一張是學習記錄,一張是今天的題目答案。
學習記錄表他飛速地簽了字,答案那張放到了離筱面前。
餘問夏出來時,李忱然已收拾好書包。
“忱然,你要走了?”她去攔他。李忱然沒理她,背起書包,頭也不回,隻在空中伸手揮了揮,當作告别。
見餘問夏坐下,臉色也有些莫名。離筱問是不是他生氣了。
“不知啊,以前從沒這樣。”餘問夏見李忱然走了,她也沒了學習的興趣,看時間差不多,也說可以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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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筱把答案紙帶回了家。
連同之前的兩張小測考卷,都仔細折疊好,放進了鐵盒。
這一整天她都在脹着腦子,亂哄哄地像在唱大戲。一會兒是李忱然的笑顔,一會兒是他的手指,一會兒又是他的背影。
早上他是生氣了嗎?明明說是過來讨論數學題的,她卻說聽不懂。題目是他準備的吧?一定是花了時間和心思的。他要參加奧數比賽,還特地掰了點時間出來教她。
她卻說聽不懂。而餘問夏教她就懂了。他是有挫敗感了嗎?
因此生氣了嗎?那麼氣鼓鼓的背影。
她打開窗戶。悶熱的空氣裡有了點冷風。
一直到睡前也忘記關窗。
次日,她感冒了。
期末考前,她貼着額頭降溫貼進了學校。
怕她傳染給其他學生,老師破例讓她這幾天走讀。獨自坐車也不放心,張志輝堅持每天來接送。
“真考差了也不要緊。”張志輝安慰她。他知道離筱怕掉出了五十名,被分配到二班去。
“我會盡力的。”離筱戴着口罩,聲音沙啞。
出成績的返校日,離筱的感冒嚴重到感染了肺。楊冬萍吓壞了,她正好懷孕六周,是關鍵時刻,幫不上忙,内心又着急。這時候隻能是張志輝忙前忙後。為了隔離母女倆,他安排離筱住院了三天。
三天後,離筱才看到成績單,她剛好五十名。沒有掉出一班。她既欣慰又對自己失望。
不應該胡思亂想的。這半個學期她學得很用功,成績還退步了,雖然有生病的原因。
回家後,她把鐵盒裡,關于李忱然的東西都包了起來,壓在鐵盒下面。
早戀太影響成績了,還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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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筱想回老家過年。楊冬萍私下問是不是張志輝對她不好?
“不。張叔叔對我很好。”甚至比這個親生母親還體貼一些。
“那你幹嘛回去?你不知道我把你弄到這裡有多麼麻煩……”後面的話離筱的腦子自動過濾。因為又是那些養你不容易之類的辛苦話。聽過不知多少次了。等楊冬萍啰嗦完,離筱才緩緩說,是想奶奶了。
楊冬萍又想把車轱辘話說一遍,離筱就用她懷孕的事堵住了她。“我離開了,你也安心養胎些。”
楊冬萍突然有點恐慌,看向離筱的眼神充滿了探究。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問:“隻是這樣?”
這事被張志輝知道,他倒沒反對。隻是說要和周玉茹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