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鵝在水面打架的事,沒讓肅征表情有什麼波動。倒是晏青棠把天鵝羽毛拿到他面前展示的這一瞬,他也被她的歡快牽動,神色放松下去。
肅征看着她手裡的羽毛,她輕輕撥動手指,羽毛由此一片變成兩片,意思是其中一片給他,他接過了,笑問道:“剛才拍視頻了嗎?”
“哎呀,沒來得及拍。”晏青棠大為後悔,拿起相機迅速地朝着遠方的天鵝拉進鏡頭追拍了幾張,然後對他道,“你下次記得提醒我。”
晏青棠在玩兒時心情很好,甚至懶得罵他。
兩人同行,他是她唯一可以面對面及時分享快樂的人,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都跑來和他說。
美景讓晏青棠忘了時間,越野車邊走邊停,就這麼玩了大半天。
中途還是肅征先想到吃飯的事,3月底,賽裡木湖的飯館開門不多,倒是一些營地裡開着自營餐廳。
兩人走進其中一家,點了套餐火鍋,價格有點貴,味道卻實在是普普通通。但好在吃上了熱飯,比他們幹啃帶的幹糧要好些。
飯後晏青棠仍興緻不減,到點将台時,附近的冰面厚些,她看到很多遊客都會試着躺在冰面上拍照,也大着膽子要躺一躺。
肅征對她的舉動始終憂心忡忡,先是勸她不要去,勸說不下,就隻好全程拉住她的手臂。
這種姿勢太過奇怪,晏青棠從冰面起來時,幾乎要被肅征氣笑,不高興道:“你不是退伍軍人嗎?還怕這怕那的。”
這時的肅征臉上隻剩下嚴肅,走在她身後:“就是當過兵,才會怕。”
那幾年軍旅生涯,讓肅征無數次見證到生命的寶貴與脆弱。許多事他有時刻意回避不去想,但人總有慣性,迫使他在任何危險逼近的時候都無比緊張。
早春這裡的草還沒長出,一天的遊玩就已經足夠。晏青棠走在前面,已經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肅征緊随她,開車直接出景區回酒店。
賽裡木湖周邊的光污染很小,星空條件特别好。
前一天晏青棠忙着調理自己的水土不服,睡下得早。今天從賽裡木湖回來,原本就有些意猶未盡,晚上天黑之後,發現從酒店也能看到不錯的夜景,也算不愧于“星空房”這名字。
于是大小姐直接一個電話,就把肅征叫到自己的房間,等着要在深夜拍星空,說需要他搭把手。
肅征人被叫來時,才九點鐘,一聽她是準備等到兩三點,臉色就有些勉強了。
“不行嗎?”晏青棠仰頭問他,又打量幾眼,“年紀大了,熬不了夜?”
肅征今年剛滿三十,還從未被人諷刺過年齡,頓時被她激了起來:“能是能,但看星星就隻能在外面,總不能坐在房裡,可外面又太冷。”
現在賽裡木湖的氣溫本來就低,到了晚上更是凍人。就如這次他們也沒選擇住在景區内的營地,酒店住宿條件終歸好些,可以随時洗澡,供暖也正常。
“所以我先在房裡等。”晏青棠耐着性子回答道,“等到了時間,我再去露台。”
肅征一聽她的意思,就是主意絲毫不可動搖了,也就隻好坐下。
但又一細想,她實在沒必要把他這麼早叫過來。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她一個人等着覺得太無聊。
他們坐在客廳圍爐煮茶,肅征喝茶如喝水,而晏青棠卻是要品的,喝一杯的時間,肅征能喝三杯。
晏青棠看後直搖頭,隻覺得簡直成了妙玉口中的飲牛飲騾。
期間,肅征好奇她的過往經曆,小心地打聽起她:“總覺得你不常離家,這是第一回?”
“不是。”等星星的時間如此漫長,聊天也不失為打發時光的法子,晏青棠漸漸願意回他,“我在北京讀過書,後來又去了荷蘭留學。”
雖然無論到了哪裡,她都會在假期回到上海,但四年北京,兩年荷蘭,她都是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或國度生活。
“我為什麼看着像不常離家呢?”晏青棠反問。
肅征在她面前盡量謹慎發言:“感覺家裡不舍得你離家太遠。”
“他們是不舍得,恨不得我一輩子就隻待在上海,哪兒也不去。”晏青棠無奈笑笑,但她很少會有久滞的憂愁,很快就積極昂揚起來,“但我的人生,隻有我自己能做主。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肅征聽完不言,卻又佩服晏青棠的這份灑脫與自我。他覺得單從精神上,她像西北遼闊蒼穹上飛着的一隻鷹。
“但也會有妥協的。”晏青棠又補道,“我現在就在上海工作。”
客座研究員擁有很大的自由,她可以不被一般工作的工作日所局限。但歸根結底,上海還是成為了她的根,是她到達遠方後,終有一日必将回歸的地方。